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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弧线 第172节

  “饭盒吗?”
  “或者别的铁盒,要带盖子的,便于携带。”
  涅莉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转身跑走了。
  王忠向前,越过站台,跳下去,落在黑土地上。
  涅莉拿着饭盒小跑着回来了:“给你!”
  接过饭盒,王忠一用力打开了盖子,把盖子夹在胳肢窝下,蹲下去,抓了一把黑土。
  涅莉:“我去拿铲子。”
  “不!不用了。”王忠制止了涅莉,继续把手插进肥沃的黑土地,小心翼翼的把这第二故乡的土放在铁盒里。
  第三把,一只惊恐的蛐蛐冲出来,跳进了不远处的草丛。
  王忠就这样一把又一把的将饭盒填满。
  泥土塞满了他的指甲缝,填满了他的指纹。
  他的手看起来就像玩泥巴的小孩子的手,脏兮兮的。
  但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
  柳德米拉甚至双眼包含热泪。
  格里高利扛着红旗,默默的站在站台上。
  终于,王忠盖上饭盒,用力压紧。他对周围人挤出一个笑容:“这样故乡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他抬起头,仿佛第一次眺望可萨莉亚的风光。
  仿佛贪婪的想把一切都印在脑海里。
  他想起无数的张脸,有卡林诺夫卡的不知名老人,有洛克托夫把他从坦克下面救出来的工人师傅,有克鲁根大街43号的阿列克谢耶夫娜大娘……
  最后,王忠看见皇太子伊凡和“老爹”康斯坦丁他们俩站在光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们在说“一路平安”。
  这个时候,火车的汽笛吓了王忠一跳,他扭头看去,看见满载年轻脸庞的闷罐车从站台对面驶过,驶向王忠离开的方向。
  王忠不顾手上全是泥土,把手搭在嘴边做成话筒,对年轻的面孔喊:“一路平安!”
  151师的战士们一起高喊:“一路平安!”
  舍佩托夫卡纺织工人们送的红旗,迎着风猎猎飞扬。
  第164章 新的舞台绍斯特卡
  儒勒914年,8月9日清晨,151师师部专列开上了杜瓦河铁桥。
  王忠站在闷罐车敞开的车门里,看向河边那密密麻麻的弹坑。
  与此相应,铁桥上有大量的维修痕迹,透过钢架还能看到桥墩上大量炸弹蹭出来的刮痕。
  这种桥只要桥墩没给炸掉,桥面很容易就能修起来,一般白天炸断晚上就能恢复通车。
  至于炸断桥墩——那混凝土块别说用炸弹炸了,直接贴炸药都要装对位置才能炸坏。
  安特的桥墩用料又特别的充足。
  应该说,安特的建筑只要有用钢筋混凝土,用料就特别足。
  不对,安特这个国家,只要涉及到用料的地方,就会特别足,突出一个傻大黑粗。
  列车开到了杜瓦河东岸,高炮阵地映入王忠眼帘。
  巴甫洛夫也站在王忠身旁,用沙哑的声音说:“伪装得不错。”
  王忠:“你看那些新土,应该是把弹坑填平了,这阵地已经被轰炸很多次了。”
  这时候一名头上绑着绷带的上尉从掩体里出来,站在铁路旁边看着151师的火车,目光一直盯着火车车厢上插着的红旗。
  这时候列车速度很慢,毕竟刚修好的铁路桥不是那么牢固,全速通过可能会有危险。
  王忠:“上尉!你们属于这里的卫戍司令部吗?”
  “不,我们是铁道兵所属防空炮团,这个城没有城防司令部,防线都在西边。”上尉如此回答。
  这时候王忠所在的车厢从上尉面前经过。
  上尉问:“你是那位罗科索夫吗?将军?”
  王忠挥了挥手:“我就是。”
  这时候更多的高射炮兵从掩体里出来,看着火车。
  可惜列车已经开远了,王忠听不到他们的议论。
  这时候前方传来列车的汽笛。
  巴甫洛夫:“该进站了,如无意外波波夫应该在站上等我们。希望他已经准备好了师部。”
  “嗯。”王忠顿了顿,来了句,“我还是更关心阿格苏科夫的情况。”
  师部在车上也一直展开电台接收信息,但是因为在车上不能把天线展开,车上的供电也不好,所以收到的内容断断续续的。
  王忠现在只知道西南方面军发起了突围行动,梅诗金公爵也在努力策应。
  说话间,列车缓缓滑进绍斯特卡火车站站台。
  波波夫果然在站台上,双手叉腰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刚刚和王忠对上目光,立刻就别过脸去。
  王忠有不祥的预感。
  他又想起昨天离开可萨莉亚之前那幻觉。
  这时候列车停稳了,于是王忠直接跳上站台,三步来到波波夫面前:“你还好吗,主教?”
  波波夫对王忠敬礼,然后欲言又止。
  王忠:“说吧,开战到现在我什么样的坏消息都听过了。”
  波波夫搓了搓鼻子:“昨天深夜接到电报,说皇太子殿下率领部队突围的路上殉国了,一同殉国的还有开国功勋将领……康斯坦丁·亚历山德罗维奇·罗科索夫公爵。”
  王忠抿着嘴。
  其实他到阿格苏科夫才“认识”这两人,理论上讲他应该不至于过于悲伤才对。
  但是他还是沿着月台向前走去,远离正在下车的师部文员和参谋们,远离正开下平板车的422号坦克,还远离了不安分的倒腾蹄子的布西发拉斯。
  ————
  格里高利扛着红旗,想要跟上,波波夫却打了个手势。于是军士长拿着旗子,远远的跟着,只保持目视接触。
  这时候柳德米拉从火车上下来了。
  波波夫和巴甫洛夫一起喊:“柳德米拉·瓦西里耶夫娜!”
  柳德米拉一脸疑惑的跑过来:“怎么了?”
  “罗科索夫公爵和皇太子都殉国啦,你去安慰一下……”波波夫忽然刹住话头。
  因为柳德米拉自己先绷不住了,捂着嘴巴:“康尼叔叔……去世了?”
  康尼是康斯坦丁的昵称,按照安特的传统,能用这個称呼长辈,那绝对是得到了长辈额外喜爱的孩子。
  柳德米拉看起来一下子被悲伤击中,眼泪和鼻涕都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涅莉掏出手帕递给她。
  柳德米拉:“你去阿廖沙身边!他应该比我更悲伤。”
  涅莉把手帕塞进柳德米拉手里,这才沿着月台向前跑去,追逐着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罗科索夫的身影。
  ————
  王忠一直走到月台尽头,这里没有那么嘈杂,只有两个铁路工人站在扳道岔旁边看着他。
  还有工人正在检查火车头,用锤子敲打每一个轮子听声音判断状况。
  在单调的敲击声中,王忠停下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虽然他不知道好兄弟和老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他总觉得,应该就是自己看到幻觉的时候。
  毕竟这个世界有祈祷手和颂诗修士,那将死之人发射“最后的波纹”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忠仔细检查自己内心的想法,发现除了惆怅,最多的是惋惜:还没有时间更多的了解你们。
  这时候他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头望去首先看到远远站着的格里高利,看到他扛着的红旗。
  然后王忠才看到涅莉跑过来。
  涅莉看起来倒是没有过分哀伤的样子,于是王忠问:“你知道我父亲和皇太子殉国了吗?”
  “嗯。柳达哭得很伤心,伱也要哭吗?”涅莉问。
  王忠:“你不伤心吗?”
  涅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王忠。
  王忠:“我教你,下次这种时候你就说,‘我阈值比较高。’”
  涅莉:“我阈值比较高。”
  光速的学以致用哦!
  王忠被涅莉的行为逗乐了,表情轻松了一点。
  他看向一路延伸向远方的铁路,用自言自语般的口吻说:“我比想象中更难过一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涅莉:“我以为你会说‘死得好以后就没人管我了老登’。”
  王忠:“我是这么混蛋的人吗?”
  “我觉得是。但现在不确定了。”涅莉说。
  王忠想了想,觉得可能很多人都错怪了原主,其实原主很重感情,以至于这份情绪甚至通过身体传给了不相关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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