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君若与她对视一眼,“你要成狐狸精不成?连这都猜得到。”
  “你这妮子,恁的刻薄。”魏琳琅作势要用筷子扔她。
  君若一笑,颔首,“是。程叔父是特地赶去陪着月霖哥哥的。原本,月霖哥哥要叔父避开北直隶,叔父大概原本想听他的,但知晓他赶过去之后,就忍不了了,集结了江湖高人一道前去。”
  魏琳琅缓缓地点头,沉了会儿,说:“父子两个没心结最好。对了,程叔父有没有受伤生病?最前沿的情形可是特别凶险。”
  君若怅然一笑,“叔父那种人,让人瞧着跟铁打的似的,伤了病了别人也看不出来。”那个风华无双的男子,活到现在,又迅速介入海运赚下金山银山,本就是个奇迹,耐力自是人中龙凤怕都要望尘莫及的。
  魏琳琅听出也感觉到了一些端倪,却没多问。
  她只是要确定,父子两个有无并肩面对风雨。确定了,也就能替月霖高兴一下了。
  有个有担当的、在乎自己的父亲,意义有多重大,魏琳琅自认要比绝大多数人了解。
  她的父亲有多少缺点,就有多少优点,这些年要是没有他如山的父爱支撑庇护,她恐怕早跟之前嫁过的那个人渣同归于尽了。
  她希望月霖也能得到父爱,得到和她一样有父亲支持相伴的光景。
  一转念,想到君若,魏琳琅心疼得心弦狠狠一抽。
  她挪到君若身侧,“你本该是最应该亲缘深厚的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对那些,君若是真看得开,“没那样不是人的父母,我大概也不会成为女纨绔,不会跟进之哥哥作对,也就不会跟三个哥哥结缘。要是不跟他们结缘,也就没法子跟你结缘。”
  魏琳琅想一想,会心一笑,“账的确该是你这个算法。”
  君若另一侧的随风打个呵欠,把大脑袋搁到她肩头,打瞌睡。
  君若早习惯了,侧头贴贴它的傲娇脸。
  。
  六月下旬,傍晚,京城外的悠长古道,一列轻骑飒沓而来。
  那些端坐在马上的人,正是自帝王首辅再到君若翘首以盼的,临危时冲在最前的铁血之人。
  一行人进城后,化整为零,去向不同。
  长宁与三名少年郎纵然风尘仆仆,也先进宫复命。
  皇帝携一众官员迎到宫门外。
  看到妹妹,皇帝撇下随行众人,阔步迎向她,“长宁……”
  瞧着妹妹本就消瘦的身形,又清减了几分,他鼻子有点儿发酸。
  长宁端然行礼,言简意赅:“长宁归来,问皇上安。此番出行,幸不辱命。”
  第109章 “多年前,蒋昭曾与朕这样说。你们,怎么会这么像?”
  “快起来。”皇帝亲自搀扶,又亲自将随之行礼的顾月霖、李进之、沈星予扶了一把,“这段时日,于朕当真是度日如年,时时盼你们归来。好了,总算回来了,走,到御书房说话。”
  回到御书房,经了一番扰攘,皇帝遣了一众官员,只留了魏阁老与四个远行归来的人叙话、用膳。
  席间,长宁细数三名少年郎在外时对自己帮衬、对差事的不遗余力,又真挚地感激皇帝、首辅在后方的大力协助。
  唯有君臣相辅相成,才有奇迹可期,而纵观整件事,上下一心地防患未然、减免伤亡损失已到最低程度,不敢言及后世,在如今的史册中无前例,可称之为奇迹。
  皇帝的心情难以言喻,却也知晓,今日不是由着性子畅谈之时,更不敢由着性子喝酒庆祝——妹妹的脉案他一清二楚,三个少年人现今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饮酒,他并不知晓。由此,喝过几杯酒,用过晚膳,便命几人回府好生歇息,日后再逐个召见行赏。
  这一晚无月,然而星光熠熠。
  哥哥的归期,君若跟蒋氏提及的时候,为免对方等的心焦,往后推迟了一日。
  所以,心焦的就只有她了。
  随风则有着莫名的兴奋,入夜后,院落之中就盛不下它了,自顾自跑到大门前,坐在石阶上左瞧瞧右瞧瞧。
  君若坐在它身边,反复在心里碎碎念:傻小子,你也是真神了、邪了。
  夜阑人静时,两个几乎同时听到马蹄声。
  君若心头狂喜。
  随风耳朵一动,大尾巴开始甩来甩去。
  君若转头打量它:个子跟个小狮子似的,是早就不能再长了,比起哥哥离家前瘦了些——不正经吃饭这么久,搁谁也得瘦。
  刚要打趣它一句,它却在顷刻间站起身,嗖一下没了影儿。
  君若瞠目:“天……我的轻功要是能到这地步,真要每日拜一拜菩萨。随风,真他大爷的跟风似的呀……”
  远远地,顾月霖就看到一团雪白向自己冲来,身影顷刻间自远而近、自小到大。
  他连忙一勒缰绳,跳下马,大步流星迎上去。
  那白色的庞然大物径直冲向他,直接立起身,大爪子不管不顾地搭在他肩头,大脑袋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地拱。
  顾月霖抑制不住欢喜之情,朗声笑出来,“小子,乖,别闹。”
  幸亏他自幼习武,也是习武的苗子,要不然,这会儿一定已经狼狈至极地被随风扑倒在地了。
  随风一改维持很久的傲娇做派,结结实实地哼哼唧唧地跟顾月霖起了一阵子腻,被哄得舒坦了,才肯往家返。
  君若远远望着那一幕,起先挺不好过的,到中途就开始笑了,到末尾,已经笑得肚子要抽筋儿。
  相识这么久,真是头一次看到月霖哥哥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折腾得有些狼狈。
  望着随风趾高气昂地往回走,也望着哥哥步调闲适地负手而来,君若起身迎过去,步子越来越快。
  “哥……”君若自己都没料到,这一声唤出口时,竟然有些哽咽。
  “洛儿。”顾月霖也只跟自己的傻儿子没辙,对妹妹自是不会乱了方寸。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这一段苦了你。已经过去了,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太好了。”君若敛起莫名的难过,切实地开心起来,如花容颜绽出璀璨的笑靥,“说你们回来了,另外两个去了何处?”
  “星予得及时拜见父母,要先回侯府,进之有不少事要处理,不管是锦衣卫的差事,还是手里的生意,这一阵不乏惹他上火的。”
  君若想的到,也只是故意找个话罢了,扯他衣袖一下,催促:“快去见义母。她近来入睡迟,这会儿于她不算晚。”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安,如此也好。”
  。
  沈星予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回来是先回沈府见爹,还是先到什刹海见娘?
  爹娘是京城首屈一指各过各的夫妻,可对他却是一样的好。
  他做不到厚此薄彼。
  再说了,什么男子才能顶门立户、男主外女主内的劳什子的说法,在他沈家都是扯淡——他何止做不到,根本是没胆子厚此薄彼。
  所以,他跟小厮说:“分别告知侯爷、夫人,我回来了,在望江楼等候他们。”
  要是爹娘年纪再大一些,他怎么也要把两人拎到一个宅子住,现在都是正值盛年,他就再混帐一回,劳动他们一趟。
  到了望江楼,可得好吃好喝地犒劳自己一番,对了,估摸着洛儿已经见到了她的月霖哥哥,见完就该轮到他了——对异姓妹妹,他也是如对父母一般惦念的。至于随风……他就不用妄想了,那个月霖的傻儿子,最少也得腻月霖几天,凭谁也别想让它离开宅子半步。
  沈星予正琢磨着点哪些菜的时候,府中侍卫策马赶来,语带困惑地禀道:“夫人得知世子大抵今日归来,一早便回了侯府,翘首以待。属下不知,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一听便知,这侍卫与报信的小厮没在中途遇见,倒是时时观望着他行踪,所以这会儿完全懵了。
  沈星予哈哈一笑,拨转马头,扬鞭驰向家中,还不忘敷衍一句:“累糊涂了,不记得家门了。”
  皇帝率众相迎时,沈瓒自然在列,早已见到儿子,可皇帝不厚道,只留了首辅,害得他跟儿子连个招呼都没打。回府之后,自然是百爪挠心,盼着儿子早日回家。
  沈夫人受得了与儿子分别,譬如他在书院时,她自来是牵挂与心安并存。
  她受不了的是儿子面临危难。
  这次到见了真章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爽快答允儿子自请的差事,到底有着多大的凶险。
  只是,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做反悔的事,急赶急地分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几名亲信,负责母子之间随时通信,更保证她时时知晓儿子的现状。
  于是,知晓了在这月余间,星予受伤或病倒三次,却是每次在病床上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两日。
  她听了,真是心都要碎了。
  但亲信也告诉她,长宁长公主和顾月霖、李进之亦是如此,那三个人哪一次的伤情都不见得比小侯爷轻,却都只允许自己最多休息一半日,小侯爷休息时间略长,是因长公主勒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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