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更何况按照他的性格,对这个选择有过“动摇”,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连昼把红色瓶盖捏进指尖,学着他昨天的样子转动了一下,看着那斑驳到难以辨认的“再来一瓶”,沉默很久,才重新续上对话。
“抱歉,昨晚没接到电话,如果你现在还有心情,就再跟我分享一下?”
“不用勉强。”季明礼似乎寡淡地笑了笑,“当时只是冲动,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你应该不想听。”
连昼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听啊?”
“听什么,听我决定离队的心路历程吗?”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你又会说我是没有感情的鸡翅人吧,会不会更讨厌我。”
“……”连昼哽住,“季明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季明礼反问:“我就这样离队,你不觉得很差劲吗?”
连昼简直有点无语:“是你自己在讨厌自己吧,我又没觉得你有错,季明礼,你也太小看我了,那么多年交情都白搭是吧!”
对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似有若无的环境音,环绕着他轻轻淡淡的呼吸。
半晌,他才开口:“你不觉得我错了吗。”
连昼赶紧点头,即使听筒那边根本看不见:“季明礼,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他们都不能评判你的对错。”
季明礼问:“那你呢?”
“我觉得对你而言,没选错。”连昼无比肯定,“听他们说还不如听朋友说,你听我的。”
“行。”季明礼似乎被逗笑了一下,“只要你这样说。”
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只想听你说。”
连昼指尖不停转动的红色瓶盖蓦地停住,边缘锋利的凸刺虽然早已被磨得光滑,陷进指腹的时候还是有明显的硌硬感。
她把瓶盖翻过来又翻过去,举棋不定地迟疑着,时间就在她的指尖缓缓地翻转过去,大概过了有一分钟那么久,他们之间都没有再出现一句新的对白。
直到季明礼那边传来了一阵衣物摩挲的窸窣声,似乎是坐起身了。
这点细微的动静过后,他的声音才又响起:“连昼。”
忽然被点名,连昼差点条件反射回一声“到”。
说起来,不管是逐渐混熟的时候还是后来装不熟的时候,都很少听见他直呼自己大名。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在听。”
季明礼的语气依然很淡:“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连昼垂眼盯着瓶盖,唇齿切磋好几个来回,最后心一横,还是开口了:“有,我想问你,为什么把这个瓶盖给我?”
“你没扔掉吗,还留着?”
季明礼顿了顿,“至于为什么,我昨天就说了,等你猜到再告诉你。”
连昼捏着瓶盖,指尖微微用力:“那我现在想猜一下。”
季明礼的气息很明显地停了一下,两秒过后,才问:“你确定要猜吗。”
“要猜。”连昼说。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选择圆滑一点,装个傻,就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让这点不清不楚的细节不清不楚地蒙混过关。
但是这段时间这些经历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其实不清不楚并不能带来任何圆滑的结果,反而更像钝刀子割肉,用没那么剧烈的疼痛作为伪装,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越割越深,越痛越长。
她手指一曲,把瓶盖握进了手心,感受着它硌手的存在感,鼓起勇气开口:“季明礼,你是不是喜欢我?”
跟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季明礼的回应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任何滞留。
听筒那边甚至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抛出一个从容的反问:“你会喜欢我吗?”
像往常与他无数次直来直往的对话一样,这次连昼仍然没有尝试任何迂回的说辞,只如实地回答:“不会。”
“嗯。”季明礼的语气平静,似乎对这两个字毫不在意,“所以我也不会喜欢你。”
连昼张了张嘴:“哦。”
对话就此断了半分钟,半分钟之后,季明礼先开口:“那个瓶盖。”
连昼问:“怎么了?”
“我后悔还给你了。”季明礼说,“还是给我吧,跟我的行李一起寄过来。”
连昼张口,想问“你不自己回来拿吗”,还好脑子比嘴更快一点,及时拦住了这个没有眼色的问题。
她想了想,回答:“那等下次吧,等下次见到kg.monsoon的时候,我来祝贺你绕了一大圈终于如愿,这个瓶盖就是贺礼。”
季明礼顿了一下,笑起来,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你没忘记。”
不等连昼回答,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忙音。
连昼不明所以地把手机拿下来,不过三四秒之后,微信弹出一句记忆里已经泛黄的对白。
【monsoon:到时候引荐morpho给你认识】
第65章 睡不睡 呵,男人。
这通每字斟句酌的电话打得漫长又短暂, 连昼放下手机,脑袋空空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才迟缓地低头。
【ir经理尼克:昼昼老师吃早餐了吗, 要不要过来一起?】
连昼抬眼一看时间, 已经将近下午一点。
居然这个时间才准备去吃早餐, 他们的紧急会议不会从昨天半夜一直开到现在吧。
划开键盘刚想回复,就看见手机顶部弹出一个语音请求。
她赶紧接通,入耳就是司偕略显沙哑的声音:“你过来吗?”
“我不过去了, 中午小橘给我送过甜品。”连昼有些担心, “你们是不是一直没休息?”
司偕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说:“那我回来了。”
他似乎是转头跟尼克说了一声先走, 随即周围几人的声音慢慢变轻变远,一段路后, 只剩下彼此可闻的呼吸声贴在耳边。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再听见他开口,连昼试探性地问:“司偕?”
“嗯。”司偕答, “别挂。”
“好。”
连昼一边举着手机, 一边起身出门, 甚至都懒得按电梯,直接从那个神奇的楼道口下去,等在三层。
没两分钟, 耳边传来电梯开门的叮叮声,与此同时, 外面电梯运行的声音轰然而动。
连昼从楼道口探出脑袋:“司偕, 我在这里!”
高高瘦瘦的人影从电梯里侧出来,脚步停顿一瞬,茫然却又精准地转向了楼梯的方向。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 连昼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一下子停住。
司偕的脸色看起来雪白如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乌黑的碎发垂过眼睫,眼下是一片沉沉的暗影。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人竟然能真的褪成黑白色。
浓黑色的瞳孔偏转,他的视线撞过来,看见连昼鬼鬼祟祟的脑袋时,他也一下子止住声音,很淡地勾了下唇角。
他没有过来,连昼也没有出去,就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对望。
许久之后,司偕才凑近手机听筒,低低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连昼说:“来看看你呀,怎么不睡觉又不吃饭?”
得到的回答是标准少爷句式:“不想睡,不想吃。”
“怎么了少爷,全球巅峰赛不想打了,准备死遁?”
听到“全球巅峰赛”时,他的表情一顿,嘴唇抿起来,沉默很久,才重新开口:“我现在还能打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沉静,好像问出口时就已经拟好标准答案。
“不是吧,不是吧。”
连昼扒着门框,故作夸张,“我们赛区最强的ad选手不会就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吧!”
司偕眸光闪烁,嘴角弧度变得明显了些:
“会的,会一蹶不振的。”
“除非现在有人过来抱一下。”
连昼:……
还是不能小看男人。
她环顾两四周,确定电梯静悄悄,楼道也静悄悄,暂时应该没有人会经过,于是飞快挂断语音,拔腿就跑,一路以体育抽测的虔诚态度冲过这短短几米距离,直接冲进司偕怀里。
司偕抬手圈住她,两个人顺着惯性摇摇晃晃好几步,一不小心就晃进了过道里。
连昼环抱着司偕的腰,在他木质香的衣服里狠狠呼吸了一下才抬眼,一抬眼正撞见他背后的304房门号,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她冲得有点凶猛了,那也不至于把一个这么高的大男生冲到退后四五米吧。
然而她的质疑才刚刚萌芽,还来不及问出口,就听见司偕干脆地按开了密码锁,直接把她半揽半抱,转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