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他对傅宣仪越喜欢,对她的背叛越是深恨,他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每次看见傅宣仪的脸,他的怒火至顶,对她无比的冷漠。
  傅宣仪死后,白承宗并没有忘掉她。
  他和叶惜蓝的婚礼,办得非常简约,相较于和傅宣仪那场轰轰烈烈,搅得满城皆知的婚礼,这次的婚礼只有白府的红色彩带稍加点缀,以示欢庆。
  婚后,白承宗都是喝酒之后与叶惜蓝行房,直到他的亲生血脉儿子降世,他亲自取名为白晗。
  自此之后,白承宗的全部心血落在白晗身上。
  他再也没碰过叶惜蓝。
  叶惜蓝能察觉到白承宗不爱她。
  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抱这种爱情的希望,在她所在的家族,女人都是联姻的工具,嫁个体面的权贵之家,能给家族带来助力,便是尽了责任,担起了家族的荣耀。
  她自小性格高冷,不言苟笑,喜爱读书,最大的乐趣是写毛笔字,练习书法,不热衷于社交,对与人交际没有兴趣。
  她是个性/冷淡者,对那方面的需求并不大。
  自有了儿子后,她与白承宗一样,注意力全部在小孩子白晗身上,对于白承宗来不来找她,和她行不行夫妻之事,抱有无所谓的态度。
  当然,在特定需要她作为白府夫人的场合,她还是会盛装出席,挽着白承宗的手,体面出场,履行好她的职责。
  其余的时间,她则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白府,看书,写毛笔字,照顾小白晗。
  白承宗对白楚之的态度与对傅宣仪的态度一样,都是又爱又恨,因爱生恨。
  傅宣仪死后,白承宗感到白楚之是世界上她留下的唯一痕迹。
  白楚之身上拥有她的血,和她长着接近一样的温柔的眼睛。
  白承宗既恨白楚之,又爱白楚之。
  在白楚之小的时候,白承宗将他视若珍宝。
  再后来,白承宗将白楚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爱恨交缠,每当白承宗训斥完白楚之后,他回过身来又后悔,看到小孩子的白楚之黯然低头的悲伤身影,他心下难忍。
  他特别想摸摸他的脑袋,他知道小白楚之和他的母亲傅宣仪一样,都十分温柔善良,绝不会记恨他。
  小孩子白楚之就站在他面前,他只要温和地叫他过来,白楚之就会乖巧地过来。
  可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他扪心自问一万遍,他做不到将白楚之当作亲生儿子对待。
  哪怕小白楚之如一颗明珠,长相优异,才能杰出,品格高尚,他还是无法做到。
  尤其是白晗出生后,他内心仅剩的一点儿对小白楚之的怜爱,作为曾经父亲的最后温情,渐渐消失,灰飞烟灭。
  曾经的温爱变成怒火,他要控制白楚之,要扼杀他在世间的一切价值,要将傅宣仪对他的背叛全部报复在他身上。
  在白楚之感受最幸福的时候,白承宗将他从傅朝身边掳走,他言辞凿凿,疾言厉色地呵斥白楚之,告诉他不配被爱!
  当年白楚之是被他亲手扼杀在凄惶的风雨夜。
  白楚之死的时候,白承宗如大梦惊醒,愕然心脏似乎停了一刻。
  他半夜跑到曾经他和傅宣仪睡觉的卧室,自傅宣仪死后,这个房间一直被他尘封。
  他翻到傅宣仪生前的遗物,有一个手账本,粉色封面,记录的是一家三口人其乐融融的小美好生活。
  他和傅宣仪牵着小白楚之,笑得很开心。
  旁边还有一只可爱的大狗,吐着舌头汪汪微笑。
  宣仪。他默默念她的名字。
  他还是忘不了这个让他在少年时期动了第一次情心,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自这夜之后,白承宗一直做噩梦,他梦见傅宣仪满身是血,红着眼睛,满眼怨气地怒视他,逼问他,为什么要杀死白楚之。
  她清丽如纯的白裙变作冷厉可怕的贞子,不断地朝他逼近,黑色头发飞扬,朝他席卷而来,要将他吞噬,屠杀。
  白楚之死后一年里,白承宗每天都在这样的噩梦里备受煎熬,加上集团百事缠身,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精神萎靡不振,在一次换季时节得了风寒感冒,遂尔精神更加崩溃不好,病倒在床。
  第280章
  白承宗病倒后,一直在白府疗养身体,由全北都市医术最精湛、专为豪门权贵服务的医生苏常远照看。
  白承宗的精神时好时坏,明明正当盛年,可他的两鬓渐染斑白,显露沧桑衰枯之态。
  叶惜蓝原本常年一个人幽居白府,突然间多了一个人,她一时之间,竟觉得不习惯。
  白承宗病况愈下,叶惜蓝的眉头愈发紧皱。
  她当然不是为白承宗担忧,而是想到她的儿子白晗马上要学成归国。
  一连串的想法在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平时爱写的毛笔字,也无法静下心来写完。
  她近些时日将管家段温洵支开,不让他近身照看白承宗。
  段温洵唯唯诺诺,面对她这位冷寒白府夫人的指示,只能低身应答。
  她走进白承宗的房间,久违地与这个男人,她的丈夫,离这么近。
  她脸色平静如冰,眼眸不曾有一丝闪动。
  这个病在床上的男人,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怜悯。
  夜间,苏常远照样为白承宗检查身体,确保他无恙后,收起药箱转身离去。
  就在抬眼时,一抹蓝色身影,照进他的眼角余光。
  叶惜蓝直直地站在门口,脸色冷寒,命令他道:“你跟我来。”
  苏常远默默跟在她身后。
  东边的阁楼是叶惜蓝的居住地方,她的书房藏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最多的还是各类毛笔书法,一进屋,苏常远便闻到墨水的清香。
  叶惜蓝轻轻关上门,苏常远知她这一动作,是表明要和自己说一些重要的话,他放下药盒,默默垂手,竖起耳朵倾听。
  叶惜蓝问:“他的病严不严重?”
  苏常远答:“不算太严重,善加疗养,会好起来的。”
  叶惜蓝冷漠地轻笑:“苏常远,你骗我,他明明快要死了。”
  苏常远默默垂首,不敢有所回应。
  他对叶惜蓝说的是实话,虽然白承宗表面看起来精神不济,主要还是失眠无觉、心悸难安引发的,但他身体底子还在,若是能放开心结,善加保养,可保无虞。
  他不明白叶惜蓝话中所指,更不知道她为何冷笑。
  叶惜蓝眼光落在他低垂的脑袋上,说:“苏常远,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对不对?”
  苏常远:“对。”
  叶惜蓝白皙而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目光深寒,在他耳边道:“你应该有让他‘正常的快死的’方法吧。”
  苏常远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叫“正常的快死”?
  但他又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领悟到叶惜蓝的意思。
  她是要逼自己快速了结白承宗的性命。
  这……
  他一头雾水,冷寒交加,抬眼看向这个身形袅娜的女人,对上她面不改色的脸,心中既诧异又感到惊惧。
  这一刻,苏常远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过去她留在他心中的淡淡遗痕,逐渐燃烧殆尽,化为虚无。
  苏常远自小就认识叶惜蓝,他们俩的表亲关系超出五族外,小的时候,家中的大人长辈们还打趣道他们俩可是一对难得的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可般配了。
  苏常远的父母是有想结交叶家的想法,因此经常带着苏常远到叶家走动走动,联络感情。
  苏常远一直记得叶惜蓝,因为她在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女孩子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她贞静若冰,沉水无澜,身体单薄,手腕纤弱,腰身极细,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写毛笔字。
  她面色冷然,神情高凛,让苏常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别具一格。
  她常穿复古清雅的湖泊色水蓝旗袍,将她窈窕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这样一个极浓的倩影,让苏常远记忆尤深。
  在双亲长辈的安排下,苏常远可以和她经常待在一起,可以时常看见她。
  后来,随着白承宗的妻子傅宣仪病逝,白承宗宣布他要续弦,急不可耐的叶家马上瞅准机会,将年满18岁的叶惜蓝奉上。
  苏常远自此以后,彻底熄灭了心中对她的留恋。
  见苏常远迟疑犹豫,叶惜蓝手忖桌子,眼里露出深色,说:“白家你得罪不起,难道叶家你就能得罪起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现任妻子叫何默,她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子女,一个叫苏果,一个叫苏海。对吗?”
  苏常远盯视她,愈发觉得她不似从前。
  他明白叶惜蓝说这话的意思,她是要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
  叶惜蓝步态从容,轻捻如葱段般的手,放在他胸前,压低声音道:“此事,天知,你知,我知,而已。你只管用药,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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