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羡生拿着手机,故意道:“好啊,老谈,你这话我可录下来了,下次有机会,可得让嫂子好好听听。”
  “……兄弟,你可别害我,要是让她知道了,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谈感折神态怏怏,双手合十,露出极其害怕的样子。
  “我骗你的。”陈羡生收起手机,疑惑地看着谈感折,“老谈,你结后,怎么变成妻管严了?”
  谈感折叹口气:“唉,别说了,一言难尽哦。走,我们赶紧撸串去,饿死了,为了晚上这顿饭,我中午都没吃。”
  不一会儿,两个人便选好了位置,坐下来。
  “这顿我请,你随便点。”陈羡生说。
  谈感折摆手拒绝:“这点面子你也不给我啊,老陈。”
  陈羡生没得办法,随他:“行吧,你要抢,我也没办法。”
  谈感折熟悉地点了许多菜,此时人还不算特别多,些许片刻,一大堆羊肉串、鱿鱼卷、烤五花肉及各类素菜都上来了。
  谈感折把鱿鱼卷放在陈羡生面前:“你以前最爱吃的。”
  “你还记得?”陈羡生问。
  谈感折哈哈大笑:“你特么,太冷血了吧,我们只是分开了半年,怎么你这点儿都要怀疑我?”
  分开半年,这句话陈羡生听着怪怪的。
  陈羡生因为出门急,忘换了便服,此时他还穿着醒目的蓝色警察制服,加上他长得浓眉大眼,很是帅气,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女生,有的女生甚至开始偷偷拍起了照片。
  一对穿着超短裙的女生结伴向陈羡生这里走来,女生上身穿得极轻薄的吊带衫,长得高白瘦,在人群中极其吸睛,尤其是露出的白瘦大长腿,更是成为焦点。
  陈羡生看也不看,只是闷头吃。
  陈羡生发现,谈感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对夜市姐妹花,眼瞳里流露的是男人本性的色/气。
  他以前并不这样啊。陈羡生心里叹道。
  陈羡生在离开北都市公安局之后的一个月后,谈感折便结婚了,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英姿绰约。
  如今,他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一起学习、工作的好朋友,发现他变胖了好多,脸上的轮廓慢慢地被肥肉掩盖,男人引以为傲的细腰线浑然不见,肚子慢慢地胀起,他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衣服被撑得满满的。
  “帅气的警察小哥哥,能和我们合个影吗?”姐妹花笑嘻嘻地低下身子说。
  陈羡生伸出手,神情严肃地拒绝:“不了,谢谢!”
  姐妹花沮丧地离开,谈感折才把目光收回来。
  目光接触到陈羡生冷冷的眼睛,他有些尴尬。
  陈羡生和谈感折都是北都市警察学校毕业的,他们俩是比铁还铁的好哥们,一个宿舍,一个班,好到几乎同吃同睡。
  两个人在学校都是风云人物,身材修长,挺拔如松,脸更是五官立体,眉目英挺。
  两个人被誉为学校的两朵娇花。
  谈感折是外向型人格,热情开朗,为人仗义大方。陈羡生则是偏内向,性格颇为高冷。
  一时间,两个人被女生疯狂编排成五花八门的bl文,在校里校外疯狂传阅。
  谈感折对此,不仅不在意,还挺乐呵,每当有新文创作出现时,他自己读完之后,还要荼毒陈羡生,看到文里充满他不懂的“0”“1”“攻”“受”词汇时懵逼的样儿,谈感折总是捂着肚子,疯狂地笑。
  “唉——”谈感折突然叹口气。
  “怎么,不好吃吗?”陈羡生问。
  谈感折拉住陈羡生的手:“好兄弟,不如你向郭队,认个错,回来吧,你不在,我每天都好难受。”
  又提到那件事,陈羡生陷入沉默。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是有原则的人。”陈羡生语气坚定,眼神却很失落。
  谈感折抓住他的手,在快要变成油腻男人猥琐的瞳孔里,映射出曾经少年般清澈的目光:
  “回来吧,羡生,我很想你。”
  他的这一句话,是低哑的,带着苍凉的哀鸣。
  周围明明这么吵,他的这句话,却那么清晰,如在耳畔。
  陈羡生猛地灌了一杯生冰啤,手覆盖谈感折的手,沉默良久。
  “你真是太倔了,比死驴还倔!”谈感折太了解他,知道就算自己这样哀求他,他也不会回来。
  “他妈的!”谈感折一瓶冰啤,灌入喉咙,略微生气地拍在桌子上。
  “羡生,我把你当成亲弟弟,你把我当成什么?”谈感折猩红双眼,望着他,“当初,说走就走,现在,我这么哀求,你都不回来!”
  他继续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说再说什么原则不原则的事!原则能当饭吃吗?啊!?在学校里,你可以百分百有原则,出了社会,原则就是放屁!”
  谈感折语气快了起来,颇为痛心疾首:“羡生,不要那么理想主义了,你要过的不是理想生活,是现实生活!认个错,回到市里来,认真工作,早点挣钱买房结婚,这才是你我要过的生活。”
  一阵宣泄后,地上的空啤酒瓶多了好多,谈感折的脸逐渐变红,但并没有醉,他号称“千杯不醉”,可是,如今,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醉,最好醉得透透的。
  陈羡生一直闷头喝酒,连他曾经最爱吃的鱿鱼串,也只是因为肚子饿,仅仅吃了三串,剩下的大盘肉,几乎没动。
  宽阔马路的车流声此起彼伏,远处的人们仍在载歌载舞。
  唯独他,融不进这热闹的凡间。
  谈感折的话是对的,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拼命考上的警校,喜欢的市中心,热爱的工作,绝对义气的哥们……这些充斥着年少的热血理想,被埋葬在,一个偏僻的小小派出所。
  然而,这一切,是他自己选的。
  谈感折冷静下来,语气平缓,劝道:“羡生,我也不是逼你,我是真的为你好,你在一个山旮旯的地方,岂不是埋没了自己,还是找个机会,找一下郭队,他最近也一直跟我说起你,都快半年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小小的郊区派出所里吧。”
  这句话戳中了陈羡生的心坎,是啊,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呆在偏远的派出所吗?
  可——
  陈羡生思索片刻,说:“感折,谢了,你肯为我着想。不过,你再给我点时间吧,我尽量。”
  眼见陈羡生有些松口,谈感折心情舒畅起来,又闷头灌了好多酒:“爽!爽啊爽!太爽了,你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念头想回来,我就好高兴!”
  陈羡生一时间,不知是风吹迷了眼,还是因为感动,眼角的泪水,欲夺眶而出。
  他扭头,起身,借着老板家的水龙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是红的。
  出来,看谈感折还在喝酒,他阻止他:“别喝了,再喝伤身。”
  谈感折嘴里满是酒气,笑脸明媚:“嘿嘿,我高兴。哎哎,羡生,我发现,我一高兴,喝酒才能醉。哇,我醉了!”
  陈羡生看他这架势,生怕他发酒疯,于是架着他,离开了烧烤店。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没敢开车,于是拜托店老板看守,还好他们光顾得多,店老板与他们很熟,慷慨地表示答应。
  “感折,你真长胖了好多,我扶着你,真费劲。”陈先生心直口快地说。
  “操啊,你这小子,这么快就嫌弃我了?”谈感折兴致很高,“想当年,哥也是校园一朵花,害,如今怎么变成这般的肥头大耳,说真的,我也想不通。”
  陈羡生:“……”
  他哑然失笑。
  陈羡生带着谈感折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当前台问要开几个房间时,陈羡生毫不犹豫地说“两个”,谈感折却像小孩子,不满地嚷道“一间房!一间房!我要和你一起睡!”
  前台的客服一脸羞涩,似乎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陈羡生捂住谈感折的嘴,尴尬地,但是顺从地,开了一间房。
  还好有两张床。
  陈羡生将一直半扶半背的好兄弟铁哥们,倏的一下子甩到床上去,然后吃痛地缓缓胳臂。
  “小弟弟,快来和我一起睡。”谈感折幽幽的声音,从嘴里吐出来。
  这给陈羡生整不会了,背后汗毛倒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凑近他,想要听清楚。
  没想到,谈感折双手将他猛然一拉,他顺势倒在床上。
  谈感折将他压得很死,他挣扎也起不来。
  谈感折的脸,贴在他后背。
  陈羡生感到背后一阵湿热。
  “感折,你哭了?”他问。
  “嗯。心里太他妈难受了。”谈感折似乎在委屈,似乎在泄愤。
  陈羡生可以隐约地猜到他难受的原因。
  谈感折结婚的对象是市/委某领导的掌上明珠,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外人也不明白,风光无限的前提是,门当户对。
  谈感折出身一般,但少年俊才,被那位掌上明珠一眼看中,于是迅速结成连理,步入婚姻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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