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二妞,我才不是什么嫣然,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红姐,才不是这里贱人给取的贱命!”
这尖刻的反驳,让红姐身边的二妞脸色一白,二妞左看右看后,仍旧低声劝着红姐:“别这样说话,我现在的名字是玉蕊,不是什么二妞。”
这名字难听死了,玉蕊光是听着就觉得耳朵里刺得慌,像是闻见了过去自己身上的土腥气。
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让玉蕊觉得丢脸随即她不愿意再劝嫣然了,只难过的低下头,只有手还在牢牢抓住嫣然的衣角。
红姐哄完身边蠢兮兮的小姐妹后,继续眼神似火地看向顾婉。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现场主事人,她要她亲口承认。
“这当然是真的,赎你们出来就是要你们能够独立的活下去,你们不是货物,而是禾城的百姓。”
顾婉迎着红姐的眼神说出了她想听的话,也是真切的事实。
这个小姑娘眼神,让顾晚很熟悉,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曾经她孤注一掷从家中掏出来的时候,恐怕也是拿着这样的眼神去看着城主的。
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
曾经无能为力的她被城主扶起来,活出了个人样,现在也到了她扶起另一个不认命的女子,让她有能力有机会走到自己的面前。
顾晚望着红姐,像是看着过去的另一个自己。
第119章
得了领头管事的女人的准话,红姐心里的喜悦炸开了花般绽放。她认为眼前这架势做戏的可能性很小,说不定自己真能出去楼里,再者真是做戏,她咬咬牙也愿意陪着眼前的大人们演下去!
有机会自己能养活自己,谁又愿意做婊子!
红姐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也越来越急:“我们真的今天就能出去吗?”
语气近乎质问,顾婉却不在意,瞧着这个冲到人群前例的小姑娘。她走过去伸手将她鬓边艳俗的红色绢花丢在地上,又拿出手绢抹掉小姑娘唇上的口脂,向她保证:
“只要今天你们跟着我们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是贱籍了,干活还了钱,城主还会给你们分房分地,以后就能堂堂正正提起胸口做人了。”
语言没有温度,却让红姐的眼神越发火热,她不顾身边小姐妹的拉扯就大步朝着顾婉身后书桌的位置走去:“身契和文书呢,我签了!”
她握紧女人给她抹去口脂的手帕,觉着为了她刚才那番话,这次就算是上当,她也认了。
街上放置了五张书桌,打头第一张前坐着的小吏是顾婉的副官,也是一个女人,瞧着三十来岁的样子。
对于红姐有些不礼貌的语气,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只温柔地询问她一些问题。
先是确认了年龄、籍贯、家中人口这些关键的问题,最后才是从收缴来的契书,找出面前人的身契与她再三确认。等这些程序过了一遍后,写下禾城与她的雇佣文书,这才算是完成了一切。
有了一个人开头,花娘妓子们你推我攘便接二连三的上去登记信息,写下契约文书。
见着人群意动的人很多,拟定文书的小吏们便有了心思和她们多聊几句。
除了精兵,其他和顾婉她们出来的官员都是被阿萍精心挑选出来的,基本上每个部门里的人都有。
禾城正是百废待兴的阶段,地盘扩张的顺利远超阿萍想象,这就让她面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那就是手下干活的人不够了。
哪怕有学堂,也开设了科举取士,但是人手还是不够,妄想从小农经济中脱身向工业革命进发,最初的人口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阿萍眼下面临的主要问题,但是次要问题她也没有忽视。
打击黄赌毒,关闭赌场青楼等社会毒瘤场所刻不容缓。阿萍现在依旧是缺人缺钱,所以她现在干什么事情都会绞尽脑汁想榨取这件事里的所有价值。
烂赌鬼,阿萍是瞧不上的。但花娘妓子什么的,她可是盯上了的。
一位名妓,不,稍有名气的妓子都是会识字的啊!
现成的知识分子,只要把人揪出来丢去上上思想教育课,就能拿出来用了!
怀揣着这个心思,阿萍在挑人出去时,便和他们明示了一下,放话对每一个缺人部门的小吏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抢到人多到时候就给谁了。
小吏们记挂着城主说的话出门,在写文书时,便和善地与妓子们搭话:
“你会什么啊?刺绣刺绣好啊,成衣铺子和禾城对外商品包装都需要你,还会画画那就更好了。”
“你能写会画,那有没有兴趣来禾城百姓陶瓷厂啊,不想去的话来禾城百姓印书厂也好啊。”
“什么都不会就力气大,这没什么来禾城百姓养殖场养养牲口也能挣钱吃饭。嗯?你还会侍弄花草,那农科挺适合你的,先找个工作活下去,你又会认字,以后可以试试科举,以后做官。”
“我们禾城当然允许女子做官,我给你讲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啊………”
面前的大人们面容和善亲切热情嘴中说的话,花娘妓子们有些听不懂,却不妨碍她们抬头看天,这才白天,可不能是说梦话吧?
这挑起战争的禾城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们不知道,但也听过前来喝酒耍乐的爷们的辱骂,说她是妖女,要再掀起吕祸什么的。
印象里大逆不道的模糊女人形象,在她们心中逐渐清晰。年纪大的妓子禁不住在嘴中喃喃:
“这样好的姑娘,怕是神仙娘娘转世吧?”
“女人也能做官老爷,简直闻所未闻!”
言谈间女人们哭哭笑笑,形状疯癫,一个拉一个的,书桌前排队的人们越来越多。
老鸨龟奴们铁青着脸,看着花街上这敷着官方赎身的队伍越来越长,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在道路上挣扎爬行的长虫。
三天内,顾婉带领的禾城队伍都在花街上等待。书桌前坐着的小吏们在十二个时辰里两班倒,确保着无论什么时候来人,禾城都有小吏能为妓子们拟定文书。
可惜禾城这番好意不是谁都能领情的。
初次办事的头日,街上人潮涌动好似所有妓子们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跑来排队签订文书,等到了第二日开始事态就发生了转变。
原本签好文书的妓子们开始接二连三的来询问,可不可以反悔。
小吏们脸色虽然有变,却也没说什么。收回文书后告诉她们还有多余的时间,在他们离开前她们都还有反悔的机会,便就默不作声地为她们服务。
这毫不挽留的做法和依旧礼貌的态度,又让一些人咬咬牙当场又反悔要重新与禾城签订文书。
这样反复的事情在第二天和最后一天都有上演,小吏们已经从最开始的叹气到面无表情。
说不上心灰意冷,心里有些失望却是真的。
在一众心绪起伏的禾城人里,依旧表现得平常的顾婉便让所有人高看了不少。禾蓁瞧着这位大姐姐,也不由在心里对她产生敬佩之情,生出了向她学习的想法。
其实顾婉她也只是理解这些姑娘的心思。
已经跌落谷底在烂泥中的人生,不是谁都有重新再来一把的。
世人都说女人软弱,但要顾婉来说要男人去经历女人们的悲惨一生,却也不是谁都能有勇气从头再来。
心中五味掺杂,她却下定决心在最后一日离开前,她要把不跟禾城走的姑娘们的卖身契给烧了。
没了白纸黑字,后续这些地方又被禾城接管,希望她们后面想抓住机会时,还能再伸手拉一把自己。
话说出口,三日后离开,禾城的人就会在花街待到最后一刻。
只是在象征着启程离开的铜锣响起时,顾婉环顾队伍里新增的人群时,却皱眉停步。
禾蓁看着顾婉表情不对,忙到她身边问:“顾姐姐,怎么了?”
顾婉低声对禾蓁,说:“那个小姑娘没来。”
禾蓁:“谁?”
花街里的小姑娘可太多了,她完全不知道顾婉说的是哪一个。
“红姐没来。”说完顾婉看见面前禾蓁迷茫的表情,才又补了一句:“就是第一天那个向我搭话的小姑娘。”
禾蓁瞬间想起来了,说:“是她啊。”
那个第一个签文书的女子。禾蓁对她印象不错,听到她不再连忙让人去人群中问了一圈。
最后什么都没问到,禾蓁便向顾婉提议:“顾姐姐,要不我们再留上一个时辰等等她。”
顾婉摇头:“这个城是我们第一个办事的地点,如果在刚开始办事时就说话不算话,后面几个城镇怕是有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