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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们走到巷子口,那两个妇人推着车又出来了。
  “叫你们停下,跑什么!”
  一妇人答:“官爷,咱们不过就是卖菜蔬的,可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呀。”
  士兵们用刀柄挑开一个个大筐的盖,在里面胡乱翻搅起来。
  妇人们哀求道:“哎呦,官爷轻点儿,这菜蔬都碰坏了,我们还怎么卖呀!”
  翻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朝巷子里望去,这时祁襄又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从筐里挑了一根翠绿的水萝卜,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啃了下去。
  她将刚才那个兵给她的铜板放到一个妇人手里,笑着说:“这萝卜好甜!水也大!”
  那两个兵开始往巷子里走,祁襄悄悄对那两个妇人道:“你们就站在巷口,不要让人进来。”
  他们走到一堆高高垒起的柴火堆前面,一人挥刀一挑,“哗啦啦”,木柴滚落一地,柴堆后头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生得皮肤白净,眉清目秀。他敏捷地从一地柴火中起身,拔腿就往巷子外跑,却被其中一个兵抓住脖领,用力摁到砖墙上。
  “小崽子,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没说话,伸腿往他腿间一踢,疼得那人嗷嗷叫出声,男孩趁机挣脱他的桎梏,迅速往二人间的空档里钻。另一人却眼疾手快,再次捉住他,被他踢了一下的那人气急败坏,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一巴掌朝着他的脸拍了下来。
  一个人影闪过,只听那人高声惨叫起来,手腕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待他反应过来时,脖子后头已然被扎了一针,径直倒了下去。他的同伴见状赶忙拔刀,可是祁襄比他动作更快,一伸手扼住他的喉咙,收回手时,这位也昏了过去,轰然倒地。
  她蹲下身,收回自己的银针,只听那少年糯糯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多谢姐姐相救。”
  她回头,惊讶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少年撇了撇嘴:“你这么细皮嫩肉,肯定是姐姐。”
  “你不也细皮嫩肉的?难道也是小姑娘?”祁襄反唇相讥。
  少年一脸不服:“哼,我是男子汉。”
  “好吧,男子汉,姐姐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少年两步上前,叫住她:“姐姐能带我出城吗?我可以把身上带的钱都给你。”
  他从衣服里摸出几个金币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你为什么躲着这些兵?做了坏事?偷了东西?”
  “我的哥哥们想杀我。”
  “哦……这么可怜?”祁襄将手里的旗子递给他,又从腰间取下一瓶药膏来,将他的脸抹了个黝黑,“跟在我后头,金子收起来吧,我不赚孩子的钱。”
  ……
  祁襄的思绪回到当下,抬头再一看聂昭,如今真的长成男子汉了。
  “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姐姐了,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来了我的山头,这难道不是缘分么?”聂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哎,可惜师父不让我今日同姐姐成亲,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姐姐也喜欢我。”
  祁襄浅浅一笑道:“如何?朔金汗这个位子,难道你就不想坐?”
  聂昭的眼眸中闪现出野性:“我在这里也很好,为什么要回去送死?”
  “因为,我觉得,你不怕死。”
  聂昭大笑:“姐姐果然懂我!我就是不怕死!”
  “那你是答应与我做交易了?”
  聂昭神情严肃起来:“这螺山底下盛产丹砂,此去八十里,深山中有一处丹砂矿,你要找的县民,就在里头挖朱砂。”
  祁襄问:“这些人可是被抓了壮丁?是谁将他们抓去的?”
  聂昭一摊手:“是谁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人很有权势,搞不好就是你们大齐朝廷里的人。”
  “你知道那个丹砂矿在哪里吗?”
  聂昭想也没想就说:“不知道。”
  祁襄盯着他的眼睛,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不肯带你去,我已说了,那些是朝廷的人,就是举我山寨全员之力,也未必能与他们抗衡。”
  “我只是想去找几个人,你派人给我带个路便可。”
  聂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是要去找那个男的吗?”
  “哪个男的?林大人?他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么?我去矿上是要找我爹从前的手下。”
  聂昭听她这么说,脸色缓和了许多:“既是这样,我带姐姐去便是了!”
  祁襄挥了挥手:“好,那明日一早便出发吧,这衣服真沉,穿了一天我浑身酸痛,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聂昭留恋地看了看她,嗓音低沉而和缓:“襄姐姐穿红,真漂亮。”
  第二日清晨,聂昭领着祁襄、何田与张瑶,在山寨门口骑上马预备出发。菩萨保骑在聂昭肩头,兴奋得吱吱直叫。
  祁襄对站在马下的吴奉言道:“吴郎中,你在这里等着你家大人的下落,若十日之内我们都不回来,你便将我交给你的信,寄去京城肃王府。”
  聂昭斜眼瞟了吴奉言一眼,轻蔑道:“那个男人,居然是刑部侍郎?你们是来这里查案子?”
  祁襄一勒缰绳道:“嗯,他可不只是刑部侍郎,还是当今圣上的表哥,太后娘娘最心爱的侄儿,你想回朔金,还得与他搞好关系。”
  聂昭满脸不屑:“哼,养尊处优的关系户罢了,我与他可没什么共同语言。”
  祁襄的马已经走了起来,将他甩在后头。聂昭一蹬马镫追上来,大声道:“姐姐又不知道往哪里走,还抢在前头!”
  “那你还不快带路,废话真多!”
  马蹄声和笑声回荡在山谷里,晨露洗过的蕨类植物绿得鲜活,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射下来,无数叶片上似有小灯晶莹闪亮。
  第50章 【伍拾】十步獾“酒是姐姐的性命,只……
  聂昭对这螺山的方方面面都了如指掌。何处有天堑、何处有溪流、草木里栖息着哪些活物,他都如数家珍。
  骑了半日,四人坐在一处枯木桩上歇脚,聂昭大口吃完干粮,仰头灌了一口水,见祁襄掏出酒囊来,笑道:“姐姐也给我喝一口呗。”
  祁襄将酒倒入酒囊的小盖之中,递给他:“酒是姐姐的性命,只能分你一点。”
  聂昭将小盖中的酒一饮而尽:“姐姐可知,我刚来岭南的时候,受不住暑热和瘴气,差点病死了,还好遇到了我师父,捡回一条命来。”
  何田在一旁问:“你真是朔金的小王子?”
  “嗯。”
  “那难怪你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呢。”
  聂昭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何止是天气令人难以忍受,这里的虫子才叫一个瘆人呢,尤其是那半根手指一般长的蜚蠊,身上油亮亮的,展着两根须子,还会飞,灶上、案头、床铺里随处可见。”
  “活的还并不是最吓人的,比方说你将它一拍,肥厚的身子里即刻爆出乳白色的浆子来,什么脑髓呀、肚肠呀……”
  何田嘴里正吃着东西,差点没吐出来:“你你你……你快别说了!”
  聂昭放肆地大笑,祁襄忽然指着何田身侧大叫一声:“诶!你看,那里是不是就有一只?”
  何田大惊失色,从木桩子上“噌”地弹起,身子扭得像拨浪鼓。见一唱一和那两人几乎笑岔了气,才气鼓鼓地又坐了下来,嘟囔道:“都这么爱戏弄人,我看你们倒是般配的很!”
  聂昭笑得更灿烂了:“哥哥说得真对!有你这句话,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哥哥!”
  何田的目光朝身边扫了一眼,声音忽然冷了下来:“阿瑶,你怎么了?”
  张瑶的语气有些僵硬,却异常冷静:“我被这东西咬了一下,问题严重么?”
  只见她手中抓着一条蛇,已然被她拧断了脖颈,耷拉着脑袋,蛇身带着亮黄色的环纹。
  “你被咬了哪里?”何田担忧地抓起她的胳膊。
  她轻轻撩开衣袖,只见腕上三寸,两点红色的齿印微微泛着青黑。
  聂昭抓过那条死蛇,神情严肃起来:“金环蛇,剧毒……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张瑶的唇色略略发紫,气力也萎靡了:“头晕,乏力……”
  聂昭眼疾手快,在她颈下的穴道点了几下,道:“这种蛇毒扩散极快,我只能封住她几根主要的心脉,不至剧毒攻心,保她一命,但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解毒才是。”
  “阿瑶!”何田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臂吸起伤口的毒血来。
  他连连吸了几下,吐出几口黑血来。
  祁襄赶忙制止:“没用的,伤口附近的毒吸得出来,身体里的毒不行,别到时候不但救不了阿瑶,连你也搭进去。”
  聂昭将水囊递给他:“襄姐姐说的是,快漱漱口,将毒吐干净。”
  何田眼里布满血丝,紧紧搂着已然半昏迷的张瑶崩溃嘶吼:“那怎么办?要怎么办?”
  菩萨保这时跑到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指着灌木丛吱吱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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