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直到前面的哨探射出一封鸣镝。
  前面有人。
  洪流减缓,不远处的灯火下,六匹马静候。
  最前面赫然竟是冯暮修。
  浑身黝黑的墨玉载着冯云向前,冯云抬手,左右兵马退到两侧,冯暮修驾马近前。
  冯暮修的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盒子上还有没有弄干净的浑土。
  冯云目光落到盒子上,冯暮修连忙奉上。
  旁边有人接过来,递给冯云。
  冯云打开。
  燃起的火光中,盒子里的物件映入眼帘。
  是几封信,下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玉佩。
  这些东西足够小康之家一辈子所需。
  再看信中所写,果然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养在外面的儿子信息。
  回京之前就怕皇帝鸟尽弓藏,早早的养了儿子在外面,若是回京之后安然无恙,则另起家门,若是家门不幸,这儿子就是提家的希望。
  如今提南兴把提家最大的把柄从她的梦里给了她。
  冯云把盒子盖上,对上冯暮修激动的神情,开口:“不准。”
  冯暮修咬牙:“三姐姐也没问我要做什么。”
  “做什么?”冯云问。
  冯暮修道:“我要跟三姐姐一起去。”
  “我说了,不准。”冯云道。
  “祖父都同意了。”冯暮修道。
  冯云扯唇:“我没看到,没听到。”
  冯暮修瞠目,往身后一指:“你问张鸣。”
  冯云在看到冯暮修的同时也看到了张鸣,还有王文远,陈风华,甚是稍远一些的胡锦文,还有一人是镇国公府的护卫,但现在冯云眼角也不抬半寸,只看着冯暮修:“你留在祖父身边侍奉。”
  冯暮修眼里突然滚上泪光,绷着嘴角半响,道:“祖父要我来的。”
  不明所以的众人只以为是少年郎君的执拗不甘,冯云的心头却是轰然掀起滔天巨浪。
  三郎他知道了祖父身体不妙。
  祖父明明知道,还让三郎出行。
  此战,几乎是镇国公府的勇武男儿倾巢而出,也唯有此战能练出三郎的一身胆。
  可若如此,当那日来临,他们都不在祖父身边。
  祖父怎么能这么狠~
  冯云别眼,压下眼底的泪光。
  “好,既你执意要留下,生死自顾。”
  “是。”
  冯暮修朗声高喝。
  身后的一众小郎君也应声高喝。
  冯云身后的众兵士无声寂静,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夜色中,冯云冷哼:“不必答应的这么快,若是连急行都跟不上就不必去了。”
  “驾——”
  随着冯云一声高喝,洪流再次奔腾而起。
  冯暮修等人急忙策马跟上。
  洪流奔驰,从镇国公府的农庄而过。
  原本只有近百人跟随,当穿过镇国农庄,跟随的兵骑超过了一百五十骑,个个沉默不言,策马而上。
  ****
  夜色散去,天边的鱼肚白泛起,朝阳升起,遂朝臣上朝值衙,百姓们忙碌。
  和前一日并无不同。
  午时,皇帝寝宫传出圣旨,太子监国。
  众朝臣早有所料,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都在算计皇帝薨天那日,自己听闻时该是怎么样的姿态才能显得赤胆忠心。
  翌日,太子妃回门。
  早朝时,一众朝臣们神情肃穆,心下想着今日的朝会会结束的很快。
  太子妃回门,太子必然同行。
  听闻太子成婚这三日,除却第一次往宫中拜见皇帝众妃嫔,太子和太子妃几乎窝在东宫寸步不出。
  不是没听说过太子和太子妃情意深浓,可也未免太过震惊,不过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把太子之位传给这位。
  “臣拜见太子殿下。”众臣高呼。
  “免礼!”
  站在龙案之前的太子沉声。
  太子身上的龙袍已经几近于皇帝龙袍的颜色,只有袍子上的飞龙仍是四爪。
  昳丽的面庞原本还带着丝丝稚嫩,可如今这位太子的身形挺拔,步伐沉健,眉眼间更是隐隐有了丝狠厉之色。
  幻觉?
  有朝臣偷偷又瞥了眼,发现太子好像还是先前的太子。
  “有本上奏。”宫监高声。
  众朝臣无声。
  宫监退后。
  众朝臣神色微动。
  太子上前一步,立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众朝臣,道:“太子妃奉父皇之命,率部南上,抵南夷之兵。”
  此言一出,众所哗然。
  兵部尚书上前:“南夷出兵了?何时?何地?太子殿下,兵部并不曾听闻。”
  “父皇自有军情来源之处。”太子道。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兵部尚书。
  吏部尚书上前:“太子殿下,兵部高大人所言极是,镇国公世子已手握大乾十万兵马,太子妃若再执镇南军,怕朝中不稳。”
  “太子殿下,即便前朝朝轶也未曾有太子妃手握兵权之先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正值新婚,或有一时蒙昏,然天家无家事,还请太子殿下以国朝之安稳计,速请太子妃殿下回朝才是。”户部尚书道。
  “太子殿下,几位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请太子殿下明鉴。”
  “……”
  一位位朝臣上殿禀奏,一边倒的几若众口铄金。
  季子墨低眉浅视,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第四百零一章 拖后腿
  众多反对之声,没有一句赞同之语。
  朝堂上的吏部侍郎冯志呈垂首而立好像只是个木头人。
  周遭不少官员看过去,冯志呈视若无睹,好似根本就无所谓。
  破罐子破摔了?
  众朝臣心头各异。
  只是高台上的太子不说话,众朝臣也渐渐消停下去,朝堂恢复清静。
  太子长袖敛起,对众朝臣微微一礼。
  众朝臣连呼不敢恕罪。
  太子复直身形,道:“众臣工为国之忧心,本宫看到了。如今父皇病重,诸位臣工并未因本宫年幼监国而掣肘敷衍之意,本宫心甚慰之。”
  “臣不敢。”
  众朝臣躬身行礼。
  冯志呈也在其中随同几位臣工抬头瞄向高台上的太子。
  这次,太子较之上次大相径庭。
  季子墨抬手虚扶,道:“父皇常言,兵者,国之重器,唯有皇权可处置,本宫深以为然。”
  随着高台上太子话音落地,下面有臣子看向冯志呈。
  冯志呈仍静默。
  季子墨继续道:“这些时日,京中发生了不少事端,而蛮族恰逢此时侵我国土,杀我百姓,朝中有臣子说是阴谋,也有说是内外勾结,父皇和本宫以为不然,我朝虽有奸佞,然清正之臣众多,一如今日。是以奸佞之徒必难有喘息之机。”
  闻言,某些朝臣已心生不妙。
  “镇国公世子镇塞多年再出征,家中只余老迈妇孺,大郎君奉命先行,查出常县缺粮之事,虽行事鲁莽,却是解了十万官兵的粮草之难。可谓大功,如今更是亲率兵马直奔蛮族腹地为我玉门县百姓谋一生机,置之生死于度外。”季子墨看着台下众臣,朗声道,“高祖皇帝曾言,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国当兴。本宫也想来日大乾如斯,众臣工呢?”
  高台下,众臣应诺。
  “太子殿下,正是因镇国公府如此忠心,才不可使镇国公府有此被人诟病之嫌。”有重臣道。
  “是,臣亦是此意。”
  “……”
  季子墨颔首:“朕知道诸卿也非质疑镇国公府,而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太子殿下圣明。”台下臣子高呼。
  一直当木头人的冯志呈嘴角微微的抖了下。
  季子墨道:“国之重器,理应慎之再慎,然百姓遭难,边境有敌,又逢本宫初监国,不得不行冒险之事以稳朝堂,太子妃以镇国公府云郎君之名名震南夷之邦,却也是入了我皇家皇牒的太子妃,如今南夷犯我,太子妃出征,亦可说是我皇家出镇,如此,众卿可安心了?”
  台下众臣都知道太子妃入了皇家玉牒,可也挡不住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啊!
  结果太子说了这么一番听似废话却又是让众臣工完全没法子反驳的话。
  担心啥?
  镇国公府没有握着整个大乾的兵马,皇家也有兵马。
  这就不用担心镇国公(府)被诟病了。
  镇国公府中唯一的儿郎,大婚在即直奔疆场,以身为饵,是真如高祖所言“武将不怕死”。他们文官真没贪财的?肯定有,但不多。
  再反对?太子先说了没有掣肘的官员,所以你是?
  再像是上次太子直接问的:“你有退敌的法子吗?”
  太子刚监国,心怜百姓之苦,要的是大胜。
  你亲自领兵?还是朝中另有大将军出阵?哪个有镇国公府能使来犯之敌颤栗失色?哪个更熟悉南夷,蛮族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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