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院子后面有一道小门,穿过小门就到了国子监。
  冯云到方祭酒的小院中时,正看到自家祖父和方祭酒在下棋。
  两位白发老人在树下对弈,风行还有几位仆从在旁伺候,点点檀香燃起,颇有静谧之意。
  冯云还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俊朗的郎君,曾经在国子监见过的据说是马球队中的高手,但因为亦有官身,此次马球赛没能参加的方文轩。
  数月不见,方文轩更显沉稳。
  方文轩看到冯云,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认了出来,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嘴角也高高扬起,尽显风流。
  冯云目光淡淡扫过,就好像不认识,恭恭敬敬向两位老人家行礼。
  “孙女见过祖父。”
  “见过祭酒大人。”
  “好好。”老祭酒大人连声应着,慈祥和善的和上回冯云看到的严肃平静的老祭酒大人像是两个人。
  镇国公冲冯云抬抬手。
  “不必多礼,不是也早就见过了?”
  “孙女不敢逾矩。”冯云道。
  老祭酒大人捋着胡子没说话。
  镇国公问冯云:“怎么找到这里来?”
  “父亲说祖父最知我大乾地理,人文。”冯云道。
  镇国公瞥了眼老祭酒,嘴角微不可微的一勾:“你父亲啊,就是顾着你祖父的颜面,在老祭酒大人跟前,我所知也不过尔尔。”
  老祭酒大人状似惊愕:“哎呦,你还有谦虚的时候?”
  “事实而已。”镇国公道。
  老祭酒笑了笑,对冯云道:“你祖父说的倒也没错,文轩,去吧!”
  “是。”
  方文轩躬身应诺,又对冯云道,“女郎请随我来。”
  “多谢。”
  ……
  窗机明亮的屋内工工整整的几个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式书籍。
  方文轩一边取书籍图册,一边道:“老祭酒大人胸有百万书,而这些大都是人文地理图册。并非是祭酒大人记不得,而是祭酒大人说历来著作都是后人在前人所言当中添添补补,或为私利,或为争斗,原本前人并无此意,后人添了就有了那层意思,但人文地理不同,都是前朝传下来的习俗,不论是口口相传还是约定俗成,都有据可循,地理水文就更是如此,随天灾人祸各有变动,要随时关注抵报才能确定我大乾之地为何。”
  冯云闻言,只道老祭酒大人厉害。
  很快方文轩就把书记图册摆到了屋中的桌上。
  冯云看着桌上的地理人文名录,额角微微一动,转眸看向方文轩。
  方文轩扬唇:“看出来了?”
  “你……”
  “我怎么知道你要往榕城?”方文轩问。
  “你与我同行?”冯云问。
  “云郎君不愧是云郎君,我虽也在翰林院,但因为祭酒大人的缘故,可不用在翰林院当差,昨儿祭酒大人说要我陪同一女郎往榕城一行,我还想是谁家女儿竟不惜前往如斯遥远之地,原本还担心那位高门女郎或有什么刁蛮任性之举,今儿见到云郎君方恍然大悟。”
  方文轩对冯云深深一稽,“此番千里,还请女郎不吝看顾一二,方某感激不尽。”
  “你去榕城作甚?”冯云问。
  “当然和女郎所行一样,寻人,那位既是国公老友,也是祭酒大人之友。”方文轩道。
  冯云明白了。
  “若当真如方大人所言,自当同心协力。”冯云道。
  “有劳。”方文轩道。
  冯云埋头看方文轩找出来的人文地理之图册,但见图册的整齐全面,可见方文轩也早有准备。
  “方大人都记住了?”冯云问。
  “女郎可带走,回京都后交还给祭酒大人即可。”方文轩道。
  冯云就等着这句话,立刻动手收拾,一边收拾,冯云一边问:“方大人所行几人。”
  “一名仆从,几件行李。”方文轩。
  冯云看着他。
  方文轩笑的温文尔雅:“有云郎君在,方某不虞担心。”
  冯云:“……”
  这人很有些无耻,可又让她没法反驳。
  “你是祭酒大人的远亲?”冯云问。
  “正是,上次在国子监若非人多眼杂,方某便告知云郎君了。”方文轩谦逊。
  “那你也能见到四殿下了?”
  方文轩眸光幽亮:“一个时辰后,我就要入宫。”
  冯云忍不住笑了。
  **********
  皇宫。
  重重宫墙之内,姹紫嫣红,红墙碧瓦。
  偌大的宫殿一座连着一座,是厚重富贵尊严,亦是寒凉清寂。
  裹着斗篷的季子墨看着屋檐下的菊花,双手交握着感受着手心里的暖意。
  “她还说什么?”季子墨问。
  穿着官袍的方文轩道:“还说五殿下赤子之心。”
  “还有就是我也不懂,说要殿下时不时的多些妄念,或许她在遥远之地也能感受一二,也或许她能帮殿下得偿所愿。”
  季子墨面颊渐渐红润,双眸也灿若星光:“她当真这样说?”
  “是。”方文轩。
  季子墨轻轻的笑了。
  方文轩不解,却也未问。
  殿下能高兴,就好。
  只是方文轩不问,季子墨还是忍不住道:“你可知她既这样说了,当是她也会想起我,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我想什么,又怎么帮我得偿所愿?”
  “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会小心,也会记得常和五郎走动,形影不离,韬光养晦。也要她,一路平安顺遂。”
  窗棂轻洒微光,季子墨立在光影之中,如切如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过分了啊
  冯清也要去西山寺祈福?
  冯云知道这个消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祖父要她一个小女郎去寻友人,为的不就是对那位友人的看重和对旁人的掩人耳目?
  她看过从京都往榕城一路上的山川地理图形,知道父亲给她那么多的护卫护具,是因为一路上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那位占卜大师说的云山雾罩,她也没入耳。
  可祖父也是同意了她以祈福的名义出京。
  这样祖父在西山寺待多久,她就在西山寺待多久,也就不虞有人知道她悄悄溜走。
  可冯清突然也要同行,岂不是对她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
  “祖父,为何不拒绝?”冯云问。
  镇国公瞥她:“为何要拒绝?”
  冯云吐了口气,她总不能说冯清如何如何。
  说三道四,搬弄是非,非君子所为。
  大兄都只字未提。
  “祖父,二姐姐如今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鸡,狗?”镇国公嘴角微抖。
  咱家人的关注点还能不能了?
  “祖父知道云儿的意思。”冯云认了。
  镇国公嘴角扬起,笑的前仰后合,眼中却划过一抹幽亮。
  在西山寺,他见过清丫头。
  倒是没想到清丫头竟是叫云丫头这般小心。
  “小丫头。”镇国公道。
  “云儿在。”
  “六韬都白学了?”
  “?”
  镇国公甩下这句话,没再理冯云。
  冯云却懂了。
  真好,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在爷爷跟前耍大刀了。
  ……
  丞相的祭祀要七日。
  西山寺早有僧侣往丞相府中诵经,一直要到丞相大人入土为安。
  每日里丞相府门前车马如流水,无论官员百姓,吊唁不绝。
  除却第一日,镇国公和老祭酒出现在丞相府,其他几日,两位老人都没有去。祭酒大人窝在小院里,闭门不出。镇国公更是带着自家的两个小孙女一起往西山寺。
  车内,冯云穿着素雅。
  对面的冯清也没有繁复花样,同样简单的装扮,但比起冯云来还是要富贵一些。
  “今日你却是素净。”冯清道。
  “祖父说是为丞相大人祈福,自当不敢太过张扬。”冯云道。
  冯清颔首:“这是对的,祖父与丞相大人同朝为官多年,一文一武为国之筑石,如今丞相大人过世,祖父难以自抑,既是要往西山寺祈福,不论身为孙女,还是那道赐婚旨意,我总要随祖父同行才是。”
  冯云点头:“二姐姐说的是,祖父说我也是去惯了西山寺,或还能再教我一些。”
  冯清扯唇:“祖父待云儿还真是好呢。”
  冯云嘿嘿:“可能是因为府中没有人,祖父怕我只顾着玩儿吧。”
  冯清弯了弯唇,看向车窗外。
  背脊挺直,如同名门淑女闺范的典雅之风。
  ……
  镇国公府的车队到了西山寺。
  一如从前住在常住的禅院里。
  镇国公回去了那座住了数年,已经熟悉的比他的丰和园还要熟悉的林中小院,躺在摇椅上,听风行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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