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提南兴大顶大顶的帽子扣上来,王文至脸色微变,冯妙面上的笑容更是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在王家大郎君跟前丢了面子,又跑到她跟前来找补?
觉得镇国公府好欺负?
可她早先预备的诗词还真没法跟那位王家大郎君相比。
……冯清在就好了。
要不然三妹妹再把这个家伙揍一顿也成!
冯妙看了眼后面的冯云,转向提南兴,温温一笑:“我本就是女郎,当是不如郎君气势!”
“哈哈!”提南兴大笑,“原来镇国公府的女郎也不过如此。”
“自是比有些人身上的本事强一些。”冯妙笑的更温软。
提南兴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捏碎,却是故意的往自己身上的某处瞧了几眼,咧嘴歪眼笑的意味深长:“女郎却是从何得知的?”
冯妙脸色发青:“你——”
“好了。”
平公主缓缓开口,“平南侯府郎君虽是无状了些,却也不乏道理,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大乾武勋之名,本就是一家,刚才平南侯府落了面子,可不是想着镇国公府能稍雪前耻?但王氏郎君才学敏捷,也非我等女郎所能比拟,便是下策了。”
“是,公主所言极是,是小郎的错。”提南兴连忙认错。
冯妙看着这个转眼就老实乖巧的家伙,直气血上涌。
当真如公主所说?
她怎么就听着明明字句都是在挑衅,更是侮弄之意。
“听闻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在清池外就已经相识,想来彼此性情如何亦知一二。本公主也并无偏袒之意。”
平公主的话如清风拂过,冯妙心神微动。
公主的意思是先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公主都知道?
冯妙看向冯云。
冯云憨憨一笑。
首座之上,又听着平公主开口:“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武勋之家,如此,本公主就以‘战’为题,但有征战之意,不论作者为何,皆可。”
此言一出,即便是有心为镇国公府说上几句的王文至也没了话说。
此时出题是难了些,可武勋之家哪里没有几首征战之诗词。
如果说先前公主偏袒平南侯府,现在公主又是在给镇国公府递梯子。
冯妙咬咬唇,只能熄下了胸中火气。
只是还不待她吟背出来,就听着冯云突然道:“大姐姐,上回去西山寺,祖父新作了一首词。”
闻言,四周轰声大起。
说起如今朝堂上下,最为德高望重的无非是老镇国公。
他们很少听说镇国公老爷子的诗词,但现在就有这么一首,还是新作,又何人不激动?何人不以为震撼?
冯妙也不比在场的一众郎君女郎强上多少。
什么诗词?她不知道啊!
但既是三妹妹说的,那就必然是真的。
“那诗词……”
“那诗词豪迈,岂是我等小女儿能吟诵的?”冯云道,遂向平公主一礼,“还请公主殿下允盈儿姐姐代笔,王家郎君亲诵。”
被冯云点名的邱盈儿,王文至面色激动难抑。
能亲笔(亲读)老镇国公新作诗词,何其光彩!
平公主看了眼邱盈儿王文至,面上也流露出急切之色:“可。”
清池会的侍婢们很快搬来了桌子,笔墨伺候。
冯云冯妙在旁,邱盈儿执笔,王文至默立等候。
随着冯云一句句低声在邱盈儿耳边,邱盈儿面色渐渐涨红,笔下的字也是越写越若游龙。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邱盈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似是此时才能喘过气来。
其他的郎君们远远的看着,看到邱盈儿的神色变化只恨不得化身成那笔那墨。
不知那诗词是何等之震荡穹宇?
而后他们又看到那位今科必然榜上有名,名列前茅的王家大郎君看着那张写满了诗词的纸张,呼吸急促,眼中泛红,双臂发抖,俨若癫狂。
“王家大郎君,快念啊!”
“是啊,快念!”
“我等已经等不及了!”
“……”
真真的催促不停。
王文至也总算是恢复了镇定,长吸气息,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四周的人声渐渐熄落,远不知何为“战”的女郎们也都没了声音。
不过寥寥数十字,她们好像看到了一幅幅她们此生从没有看到过的画面。
有惨烈,有豪情,有英勇,也有白发生的不甘。
在场的郎君们更是只觉热血沸腾,一个个的面色涨红,口中吟诵。
连提南兴都恍惚的双目失神,像是失了魂儿。
王文至更是忍不住再诵一遍。
……
一旁的冯妙脸上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拉着冯云,连呼吸都快冒出烟儿来,只喃喃道:“祖父威武。”
冯云唇角轻弯,浅笑盈盈。
同一首诗词,作者不同,感受自当不同。
如今作这诗的不是那个临到身死仍壮志难酬的辛某,而是她的祖父!
虽然当初她背这首诗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为了拿分……
但现在证明,曾经的努力值得!
“云妹妹,国公爷这首诗极好。”邱盈儿压低了声音,激动的声音还在颤,“虽已耄耋之年,却仍意为君舍身不惜。若此诗传出,必可传扬天下。”
似乎就是在印证邱盈儿所说不差,王文至大声呼喊:“有此诗词在,文先前所作不过鸡肋。”
“不错,有此诗在,百年内论战诗,再无可出其右者。”
“国公爷虽年迈,豪情尚在,不愧为国之基石。”
“……”
一时群情激烈,恍惚的好像这里不是清池会,而是少年郎君们所在的诗会。
**
西山寺上。
老镇国公忽的身上一冷。
窗外空无一物,可就是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往他这边飘过来。
第五十三章 弯弓搭箭
接下来的清池会就有点儿怪怪的。
平公主不再出题,可曲乐所至,郎君们所作的诗词竟几乎都无了风花雪月。
女郎们神色迥异,有的欢喜,有的幽怨。
提南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王文至也不再理会,口中无声喃喃,似还沉浸在诗词中不能自拔。
半个时辰后,清池会散了。
比以往的清池会要早上半个时辰。
冯妙冯云没有离开,平公主先唤住了她们,还有邱盈儿。
没了旁人,平公主不再正襟危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幽幽长叹:“若是太子妃殿下知道清池会如此匆匆,怕本公主免不得又要挨数落。”
“公主姐姐放心,我会跟姐姐解释的。”邱盈儿道。
“我是知道盈儿妹妹是最好的。”平公主拉着邱盈儿坐到旁边,这方看向冯妙冯云两姐妹,“原以为上次镇国公府一行,两位妹妹已经放下芥蒂,不想竟还是心有怨由。”
话音未落,冯云先摇头摆手:“公主殿下,我是不知道大姐姐如何想,我对公主殿下绝无半分不敬不重。”
冯妙瞪了眼冯云,对平公主行礼:“小女对公主殿下亦是敬重,请公主殿下明鉴,只是不知公主所言从何而来?”
平公主哑然失笑:“镇国公爷的诗词自是上乘,可这清池会上尽是郎君女郎,情意绵绵,这一次沙场梦入的,却是全无了玩乐之心了。”
“可这是公主姐姐出的题啊~”邱盈儿道。
平公主似是被气笑了:“你啊,果然是胳膊肘外拐的,还怪我了?”
“公主姐姐~”邱盈儿羞腆。
“怪平南侯府的郎君。”冯云落地有声。
平公主瞧了眼冯云,嘴角轻勾:“云妹妹说的不错,是提家的小郎,可本公主又能如何?提家携战功入京,身为皇家总要多给几分颜面,今儿个本公主是有些偏袒,然先前在清池外,你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不也已经做过一场了?就不许人家想要找回颜面?可结果这首诗一出,提家就别说了,就是本公主也要受埋怨,毕竟本公主是为太子妃殿下而来。”
冯妙有些慌,她能感觉到公主说的是真话。
太子妃向来颇受太子殿下宠爱,更何况如今太子妃殿下还怀有身孕。
得罪了太子妃,就是得罪了太子,得罪了太子,那——
冯妙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冯云仍是一脸憨憨的茫然:“可公主得了这首诗啊?”
平公主瞧着冯云:“那又如何?”
“公主真的不知道吗?”冯云看了眼已经有些明白的邱盈儿,“这首诗是我祖父所作,难不成还不如提家的一个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