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雨至 第90节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不会离开你,还有许亦泽,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还有好多人在爱你呢,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在她的安慰下,温书棠慢慢平复下来,到浴室里洗了澡,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那天晚上,她们相互依偎着,将《匆匆那年》重新看了一遍。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陈寻突然就不爱了。
周嘉让回答她,说人都是会变的。
可他同样说过,对她,他不会变。
脸上薄薄两行湿痕,忽而好想问问,这些话是不是都在骗她。
直到听见方茴说的那句——
“誓言这种东西,无法衡量坚贞,也不能判断对错,它只能证明,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彼此曾真诚过。”
原来,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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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温书棠回到校园。
教学楼前的梧桐树绿浪翻涌,蝉鸣隐隐有了聒噪的势头,广播站里依然放着心灵鸡汤,黑板上的抛物线擦了又换。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只是身后那个座位空了出来。
谢欢意抿着唇,吞吞吐吐地解释:“棠棠,之前一直没敢告诉你。”
“周嘉让他……转学了。”
她低着头,语气逐渐变低:“他没和任何人说过,我们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
温书棠唇角稍动,表情不见波澜:“知道了。”
可无人看见的角落,她捂着脸,隐忍克制地又哭了一场。
姐姐去世,周嘉让消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伴随一场滂沱凄迷的雨,在十七岁这年退出她的人生轨迹。
曾经那些美好,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而如今,梦醒。
——上卷完—
第58章 绝笔 再见,我亲爱的少年
亲爱的y同学:
见字如面。
应该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从写下这本日记开始,已经过去一千零九十一天。
喜欢上你,似乎是我黯淡无光的青春里,一个尤为勇敢又叛逆的秘密。
每次和你擦肩而过,我都佯装镇定,目不斜视,但其实心口压抑的悸动,早已翻涌了成千上万次。
关于你的一切,我总是费尽心思去了解,四十块的黄鹤楼,球衣后的数字九,冒着气泡的北冰洋,明黄色的护腕带。
你钟情黑色的冲锋衣,领口松散着敞开一半,运动裤配白球鞋,微风鼓起衣角,留下一道触不可及的背影。
46路公交车,到九中需要三十分钟,老旧广播的信号不稳,时高时低的报站声敲在耳边,我的心脏也好像被勒上一根细线。
车缓缓拐进巷口,我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短短几秒拼命寻找,试图在人海中发现你的存在。
但或许是上天捉弄,我竟一次都没有看见,只能对着空荡荡的石板路,脑补你背着书包慢步经过的样子。
你真的好受欢迎,走在街边都能听到与你相关的闲谈,她们说你好帅,各方面优秀到耀眼,我在心里默默赞同,却又不受控地加快脚步。
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但这并不现实,所以我只好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还是觉得好幸运,兜兜转转,居然能和你在同一个班。
藏在日记里的人,如梦一般出现在眼前,不用再去幻想,我能闻到你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
但我却更习惯悄悄看你,因为暗恋是胆小鬼的游戏。
我喜欢你,喜欢你手臂上的青筋,喜欢你右眼下的泪痣。
我喜欢你的肆意,喜欢你的桀骜,喜欢你穿着校服,意气风发地站上领奖台。
我喜欢你的脆弱,喜欢你的颓废,喜欢你指间燃烧的香烟,青灰色烟雾模糊掉你的侧脸。
你像一阵风,吹乱我的心事,留下阵阵涟漪。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等新年来临,你把保平安的翡翠项链送给我,在零点钟声响起的瞬间,笑着对我说,希望我能快乐。
被关进器材室那天,全校停电,眼前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我抱膝缩在墙角,倒霉地想,是不是要在那里过夜。
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来救我,毕竟那时我们正在闹别扭,很久都没有联络过,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可门被撞开,你神色慌张地冲进来,俯身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心跳变得好快,委屈和后怕一起冒了出来,好没出息的,眼泪一颗颗滑落,泅湿你的衣衫。
你擦掉我的眼泪,说别怕,有你在。
你会一直在吗?你也喜欢我吗?
好像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你弹得那首曲子我会记得,这些点点滴滴我也全都会记得。
也许不圆满才是人生常态,但说不难过是假的,我不喜欢不告而别。
看到这里,你肯定会好奇,为什么会叫你字母y。
因为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漓江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黑色雨伞撑过头顶,你穿着白色t恤,将丢失的钱包归还给我,仿若从天而降的神明。
y,是你,是雨,是我兵荒马乱的十六岁心事。
暗恋就像一场不会停止的雨,你撑伞而过,留我满身潮湿。
就在今天,漓江又下了一场雨,便利店正在播放周杰伦的那首《轨迹》——
“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
从今往后,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再见,我亲爱的少年。
再见,周嘉让。
第59章 客户 周嘉让大步朝她走来
从医院里出来,陈言之的车就停在楼前。
天色阴沉,风吹得汹涌,空气中蒸腾着潮湿的腥锈味,隐隐又有下雨的势头。
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年京北的雨好像格外难缠。
以至于叫人恍惚间生出错觉,还以为是回到了漓江。
温书棠在这片昏霾中发了会呆,拉开车门,跨步在副驾上坐下。
陈言之接了通电话,挂断后上车问她:“饿了吗?楚怡说她们已经点好菜了。”
“我有点累,就不去吃饭了。”温书棠扣好安全带,有气无力的声音,“学长,麻烦送我回公司吧。”
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
陈言之侧过头,瞧她眼尾耷着,脸色也难看得厉害,没由得拧起眉头,担忧地问:“书棠,你真的没事吗?”
“要是哪里不舒服,正好进去找医生看看。”
温书棠摇头,扬唇挤出一个浅淡的笑:“学长,我真的没事。”
话虽这么说,可那一路她情绪都不是很好。
陈言之余光瞟过去,看见她偏头靠在车窗上,滑落的长发挡住侧脸,依然能分辨出她发红的眼圈。
他们认识这些年来,温书棠大部分时间都很坚强,不管脆弱还是难过都藏在心里,很少会对外展现。
到巴黎交换那阵,她刚落地就被偷了钱包,后面又遇上黑心的房屋中介,凌晨三点不得不拖着行李在街边找住的地方。
饶是这样,她都面色平静,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现在为什么却哭了。
眸色渐深,陈言之想起刚才在医院纠缠她的那个男人。
路况难得不拥堵,车子平稳前行,起了雾的窗格倒映出一张清冷的面孔,温书棠有些头疼,半阖着眼,秀气的眉微微内皱。
她今天穿的是件v领衬衫,领口处的锁骨凹陷,短裙下是纤细笔直的腿,整个人如风中柳叶般弱不禁风。
等车停下来,她慢慢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直接被送回了小区。
清润的男声响起,陈言之对她说:“累了就回家休息吧,你才刚回国,公司那边可以先放放。”
温书棠嗯了声,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没再逞强:“谢谢你学长。”
陈言之笑,语气似有无奈:“和我还这么客气。”
低垂的眼眨了下,温书棠拿好手提包,和他告别:“那我就先上楼了。”
“书棠。”
犹豫再三,陈言之还是开口叫住她。
“你和那个人……”
怕触及她的禁忌,后面半句,他突然不知该怎么问。
空气像被凝结,车内陷入缄默,温书棠手臂悬在半空,雨丝顺着车门的缝隙挤进,铺开一面细密的湿凉。
又有车驶入,鸣笛声刺得人回神。
长睫微不可察地轻抖,温书棠抿着唇,鼻腔溢出似有若无的自嘲,轻飘飘三个字:“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