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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春集 第84节

  宁夷然走到吧台旁,轻声熟路翻出开瓶器和两个酒杯。厨房飘来一股热气,他顿了一下:“这么晚了,才吃饭?”
  白行樾说:“夜宵。”
  灶台上只摆了一副碗筷,宁夷然瞥了眼,移开视线。
  白行樾没急着下馄饨,关掉燃气,坐下点了支烟,把打火机扔到一旁:“说吧,想算什么账。”
  宁夷然也点了一支,笑着迂回道:“算一算,咱俩这么多年,到底谁欠谁更多。”
  白行樾淡声说:“一码归一码。谁都不欠谁。”
  宁夷然给自己倒杯酒,自顾自回忆:“我记得年轻那会儿,咱俩隔三岔五不是小吵就是大闹,也没影响感情。现在想想,具体因为什么吵,早忘了,但绝不是为女人和钱。”
  两缕烟雾向上飘,汇聚成一团,又迅速分散开。
  “男人么,都要面子,争来争去无非就那几样。但是老白,兄弟做到这份儿上,除了庄路菁那次,我自认为问心无愧。”宁夷然说,“而且,如果你当年跟我争,我未必争得过你。她喜欢的是你,我只是趁虚而入。”
  受自尊心驱使,有些话这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宁夷然始终忘不了,他和庄路菁第一次做的时候,她无意识喊白行樾名字。
  他们都是彼此初恋,可那晚是他心里一根刺,到现在也排解不了。
  白行樾说:“既然正好提到了,我不妨
  交个底。当年我压根儿没想跟你争,太没意思。”
  宁夷然隐忍着情绪,笑说:“所以你就让着我?”
  “你觉得那是让?”
  宁夷然话锋一转:“怎么,之前觉得没意思,现在就有意思了?”
  正说着话,书房的门被风吹开,把手顶在玻璃立柱上,“哐”一声巨响,书桌上的草稿图和文件飘满地,七零八落。
  主卧和书房离得远,宁夷然原本没注意,思路被打断,他不悦地皱起眉,往那方向瞥。
  对面的卧室门严丝合缝,闭得紧紧实实。
  宁夷然一口喝掉杯里的酒,中断了谈话,意有所指地说:“那你先好好吃夜宵,再顺带把屋子收拾了。我就先走了。”
  宁夷然把烟蒂丢进烟灰缸,站起身,回楼上了。
  吧台上还放着那瓶刚开封的酒,06年勒桦,是他出国前送宁夷然的藏酒。白行樾冷眼瞧着,烦躁地捏两下眉心,捻灭了烟,径自坐了一会,去喊周旋。
  周旋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见他面色如常,没多问:“他这么快就走了?”
  “嗯。”
  “还吃东西吗?”
  白行樾平声说:“我们吃我们的。”
  趁外卖还没到,周旋去书房关窗,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摞成一摞,规整好,重新放回去。
  书架旁边有扇半透明的波纹墙,墙上凹进去几块砖,摆三四个相框,都是他们发小的合照。照片上了年头,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每一阶段都有记录。
  周旋知道白行樾不喜欢照相,这些人对他来说,到底意义不同。
  在原地站了会,周旋回到客厅。
  保安打电话来,说骑手在门卫室等,白行樾让放行。
  十分钟后,门铃又响了。
  以为是骑手,周旋直接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微微愣住。
  宁夷然拎着她叫的外卖,两人四目相对,眼神泛凉:“这下肯露头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可躲的。”
  宁夷然看着她,无名火直往上窜。
  周旋出事那天,他赶去她家楼下,看见白行樾的车,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在这之前,明明早有预感,试探归试探,他心照不宣,没第一时间挑破。
  可有些事一旦舞到明面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下午从医院出来,一直到现在,他就没舒坦过。
  一切发生得太意外,周旋快速捋清头绪,直言:“我没想躲你。不出来见你,是觉得今晚不适合见面。”
  宁夷然气笑了,上下打量她一番,单看她的穿着和状态,一眼明了:“不就是被男人滋润了?这有什么,你这样子,我以前见过无数次……”
  周旋蹙眉打断:“宁夷然,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
  宁夷然没搭腔,视线越过她,扫向走过来的白行樾,冷笑:“出来聊聊吧。我在楼下等你。”
  电梯门开了又关,带走一股冷空气。
  周旋看着白行樾,说:“我和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很快。”
  白行樾拉住她:“听话,在家等我。交给我来解决。”
  周旋想说点什么,忍住了,渐渐放松下来:“好,我等你。”
  -
  白行樾下楼,和宁夷然汇合。
  天气发阴,地面泛潮,草丛里几只蛐蛐在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宁夷然略过无关痛痒的开场白,直奔主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行樾淡淡道:“你问哪次?”
  “最初那次。”
  “几个月前,在热城。”
  宁夷然几乎是笑出声,又问:“你当初从国外回来,去热城自驾游,后来又进了王玄的考古队,是为了她?”
  白行樾坦然承认:“不然我去做什么。”
  “你故意的?”
  “是。”
  宁夷然咬了下后槽牙:“老白,你明知道周旋是我女朋友,还这么明目张胆,说接近就接近。”
  白行樾说:“那时候是你女朋友,现在不是。”
  “你敢说,你当时完全没插手我和她的事儿?”宁夷然说,“我们分手,就没有你的一丁点儿原因?”
  没等白行樾开口,宁夷然恍然记起什么,使劲搓了下脸,猛地凑上前,一拳打过来,不留余力。
  白行樾没打算躲,硬生生挨下这拳,等站稳了,吐出一口血水。
  四下无人,空寂成旷野。
  宁夷然第一次真跟他红了脸,笃定地说:“几个月前,咱们仨从苏州回北京那次,有天晚上聚餐,是你把梁杉叫来的。”
  “梁杉要是不出现在周旋面前,我们那晚不可能吵架。”宁夷然嚷出声,“——你他妈在报复我?”
  第53章 可我舍不得你受罪
  宁夷然又要挥来一拳,白行樾握住他的拳头,撇开了:“我只欠你这一下。”
  宁夷然怒极反笑:“一下就能了事了?”
  白行樾拿拇指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我报复你什么?”
  “当年你不跟我争,现在明里暗里来抢。”宁夷然说,“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周旋和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你觉得我信么。”
  “信不信由你。”
  宁夷然说:“我只问你一句,你他妈有没有拿我当过兄弟?因为一个女人,你要跟我撕破脸?”
  白行樾冷静道:“我说了,一码归一码。如果你真适合她,我不会插手。”
  “还用不着你替我们做决定。”宁夷然讽刺一笑,“怎么,在国外玩儿腻了洋妞,现在回来了,发现还是兄弟的女人睡起来比较爽?”
  白行樾目光冷下来:“要聊就好好聊。你怎么编排我无所谓,再说周旋一次,我会不客气。”
  正好有人路过,发觉气氛不对,加快脚步,赶紧躲远点。
  宁夷然使劲扯了下衣领,敛了火气,顾不上脏不脏,一屁股坐在花坛上。
  沉默良久,宁夷然对着昏茫夜色出声,异常肯定的语气:“老白,这事儿没完,在我这儿绝对过不去。”
  白行樾抽出一支烟,把烟盒丢给他:“既然决定做了,我就想过会有这天。”
  “你确实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宁夷然嘴里咬着烟,凉声说,“公然挖我墙角,碰我的东西——不臊得慌么。”
  白行樾说:“周旋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选择。”
  “她可以选择任何人,但不能是你;你爱谁无所谓,我也犯不着去管,但不能是周旋。”宁夷然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比我清楚。”
  白行樾短促地笑了声:“为了你那点儿可笑的颜面,就准备牺牲掉她的感情?凭什么?”
  宁夷然深吸一口烟:“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给她幸福?我对她来说是泥潭,那你呢,不也是另一个火坑?”
  顿了顿,宁夷然又说:“白阿姨要是知道你俩的勾当,能同意么?先不论周旋本身怎么样,单是她跟过我又跟你这一点,她就进不去你家的门。你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她一辈子?还是准备把她养在外面,没名没分,做见不得人的三儿?”
  白家家教有多森严,外人看不出,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发小一清二楚。
  当年白行樾自身都难保,如今就算羽翼丰满,白敏到底是长辈,几分薄面得给,更何况白敏不是没有话语权。
  白行樾父亲身居高位,功勋傍身,快到顶的副职,外面多少人等着巴结,没离婚前,照样被白敏治得服服帖帖。
  真要计较起来,一百个周旋都不会是白敏的对手。
  白行樾把烟头踩在脚下,碾灭了:“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还不用你帮着操心。”
  宁夷然嘲道:“合着你比我还贪,什么都想要。可好事儿也不能一直轮到你头上。”
  白行樾说:“我清楚自己的胃口,等什么时候吞不下了,会做取舍。但绝不会舍弃周旋。”
  宁夷然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一站一坐,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各自咀嚼消化情绪。
  宁夷然表情依旧挂不住:“既然当年你都不跟我争,再弃权一次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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