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也不全是恋家吧。”跳动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明灭不定,他转头看她,“有时候觉得可能会碰见你。”
西大的位置不算太偏,但来回合祁的机票还是很贵。韩颂虽然生活费不低,要负担起这个钱还是很困难。
他总会坐周六凌晨的火车,睡到下午就到了合祁,回家吃上两顿饭,再坐周日中午的班次,凌晨抵达西大。因为时间紧,他只会背一个包,里面装着换洗的贴身衣物,还有周一上午的课本。
他从不刻意制造机会去见她,也尽量不去窥探打扰她的生活。他只是需要知道,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就已经满意了。
跟她在一起之后他也从没有刻意提起那段有些狼狈的年岁。喜欢从来不应该成为对方的压力,韩颂深知这个道理也这样做了。
储方歌看着他亮亮的眸:“只是有时候吗?”
韩颂不吭声,飞快地挪开眸子,紧接着低下头去,对着旺盛的火焰道:“要添柴了。”
储方歌从不觉得这是否认,她重复很多时候的话:“韩颂,你果然还是不会撒谎。”
*
外头烟花声音轰隆,几处屋檐下的灯笼都点了开,到处都是亮。
储外公夹了一筷子菠菜放到储方歌碗里:“今年的菠菜可甜了,没有打过的农药的,你尝尝。”
之后又有些怅然若失:“大概马上就吃不到了。”
“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储外婆瞪了他一眼,“种了大半辈子田了,我就开心不种了。”
话是如此,其中几句真假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我就是舍不得。”储外公似乎是喝多了酒,难得感性起来,“虽然这破房子,地儿不大,防水还三天两头要修,装地暖不方便,无线网都不好牵。但是吧,咱们住了大半辈子,晴晴微微在这儿出生,方歌小颂也在这里荡泥球(方言:淘气玩乐的意思)。怎么就不能再留了呢?”
今年的年夜饭其实不是那么的完美,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这年迈的房子里度过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退耕还林是好事,造福一方,可是对外公外婆这些在田地里度过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有那么点残忍。
饭桌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也跌落下来。
尽管储方歌并不经常回来,但这里对她的意义是别的地方都无法代替的。这里承载着她无意识的童年,很多事情甚至根本记不起来一点儿,但这要小院还在,桂花树还在,她就觉得那是家。
那些模糊的记忆因为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变得具象,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定,想是遮蔽风浪的港湾。
只是可惜,这处地方,终于还是要跟随时代的洪流淘汰、奉献一生。
大家有意不去谈论这些伤感的话题,不想面临老房子的倒计时,都卯足了劲儿往开心的地方说。
“你说小时候,方歌那么一点点小。”酒喝了几轮,韩外婆已经开始上脸,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还没这大桌子高吧,小颂呢,比她高一个头,看着人高马大,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储方歌犹疑道:“有吗?”
“怎么没有呢?”她亲外公跳出来作证,“你不记得小时候把人家按在地上打了?”
储方歌瞪大了眼:“我有这么暴躁的?”
当事人韩颂摇摇头,但除此之外每一个人都点头。
“瞎说,小时候我们俩那是互相看不对眼好吗?”储方歌辩解道。
小孩间矛盾林林总总也就那几种,没有发酵起来,就都是小问题。
这句话似乎是激起了在座众人的逆反心理,一人一桩地说起来,没一会儿都追溯到小时候他俩抢零食在地上比赛打滚谁滚得远了。
“跟杆儿枪似的,指哪儿打哪儿,一点不带偏的。”韩外公总结道。
“那是小颂懂事儿,让着妹妹呢。”储外婆说,“算起来,小颂跟方歌都多大了,怎么也不见带个男女朋友的回来?”
储晴和韩丽微对视一眼,笑了。
“难不成都已经谈了?”韩外婆立马反应过来。
何止是谈了啊,是根本就内部消化掉了啊。
“您这还看不出来呢?”韩丽微咳嗽了两声,“他们俩现在正谈着呢。”
“正谈着,是各自谈着,还是互相谈着啊?”储外婆对这字眼相当敏锐。
储方歌把跟韩颂牵着的手从桌下挪到桌上,刻意地咳了咳。
一桌人视线齐刷刷地甩过来,韩外婆一马当先地拍起手来,接着攥紧了旁边的储外婆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现在小孩都不乐意恋爱,她还想着不要给小孩压力,结果这俩争气的一谈就谈个这么让双方都满意的,可不是太好了。
储外公伸了个大拇指夸道:“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储晴托着腮纠正:“您这成语用得,对得起那个语文老师呢?”
“你管我。”储外公没分一个眼神过来,眼角眉梢皆是欢喜。
他们年纪大了,总惦念小辈以后有没有人照顾,过得好不好。现在眼见着看着长大的好孩子走到了一块儿,既说明了他们命里有缘,又能让他们做长辈的放心。
跟家里人都摊了牌,储方歌只觉得神清气爽,吃完饭,指挥着韩颂搬了烟花到院子里。
她坚持要自己点火,把韩颂赶了回去,蹲下来擦燃火柴后,飞也似地爬起身逃离,
木头大门上新贴的春联用浓墨书着遒劲毛笔字,檐下两盏硕大的红灯笼柔软明亮,坠下的黄色流苏穗子随风摇曳摆动。一大家子人都出来了,挤攘攘地站在屋檐下,冲她挥手。韩颂视线紧跟着她,眸子里面是说不尽的柔软。
在这短短的几秒里,储方歌险些落下泪来。踏实、满足、幸福······种种美好的感情几乎要把她淹没。
火星子燃尽,落地的冷焰绽放开来,瞬间变成颗绚烂的树,
韩颂跟她并肩站着,悄悄勾住她的手指,一点点贴合上手掌,严丝合缝。
农历 2020 的最后一天,她如愿和所有爱的人在一起,跨过了这有些难熬的一年。
第51章 她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储方歌一直觉得 2020 是极度魔幻的一年,疫情来势汹汹,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各行各业,当然也包括他们。后来在严防死守下,生活总算是稍微回归了正轨,疫苗开始推广,感染人数也有效克制,致死率更下降,各行各业在重视防护的情况下已经恢复了正常运作。
可她没想到,生活永远只会在你松懈的时候给你重重一拳。告诉你除了天灾,其他烦人的东西一样不会少。
海森办公室,甲方爸爸正在侃侃而谈,介绍他们带来的新品——穿戴式指尖鼠标。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实现一边打字,一边控制光标的产品,不需要手去找鼠标,也不用去接触桌面使用。”甲方负责人聊起产品格外的自信,“国内市场这一块还是空白的,而我们的产品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有市场前景的。”
台上从西南来的张总已经将鼠标戴在了手上预备连接蓝牙,开始演示产品的功能,在座的人纷纷看向大屏幕,陷入一个又一个高大上的名词轰炸里。
储方歌只坚持到了功能演示,就开始自己鼓捣起了产品。
这次的项目与以往不同,是李月铭亲自接洽的,光是了解产品就进行了一个多月,不停地反馈问题又不停地让甲方去修改返工。
这次甲方总部亲自拍了研发组的老大过来解决这边的所有实际问题。
储方歌反馈文档写十几页,问题编号都罗列到了四十七,结果张总上来就是五十多页 ppt,从人机交互开始聊。
她有心打断,但李月铭在场还没说些什么,哪里轮得到她指手画脚。
储方歌偷偷按亮手机,先后搜索了甲方公司和张总的名字。
科技新公司,目前产品还没有上市,完全零宣发。而张总也不愧为研发大佬,名下专利一大堆,工作经历更是碾压式的。
一场会议进行了一下午,只堪堪聊完了 ppt。
李月铭派了周远去安置甲方,又把储方歌叫进办公室。
“这个项目你有什么想法吗?”她松懈地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储方歌没回答而是转而问,“我们确定要接这个项目吗?”
“哦?”李月铭看她,“听你这口气,不是很看好啊?”
“我搜索过了,同等类型的产品市场上并非没有,同等的条件下,我们并不占优势,而且这一个月产品出的岔子······”
一件东西能不能被市场接受尤为重要,而这个鼠标连自己说明书里的功能实现都有压力更别说什么市场了。
张总许下的豪言壮志,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个项目做不起来,我知道。”李月铭轻描淡写,“但现在的情况是,项目必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