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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沈藏泽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痛和血腥味在口中扩开,又好几秒后才在麻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听到。”
  电话那头的傅姗珊似乎察觉到沈藏泽的情绪不太对头,一边朝现场警员摆摆手一边往警戒线边上走了几步,道:“找到林教授了吗?”
  因为沈藏泽调监控的关系,傅姗珊和黄正启几人都知道沈藏泽赶回局里后发现林霜柏留下证件离开的事,黄正启正在查潘时博和当年旧案多位被害者的资料分不开身,因此收到发现尸块的报案后是傅姗珊带队赶往现场。
  “他不在家,监控只拍到他开车回家,但没拍到他离开。我打电话给大学那边问过,没有去学校。他好像,早就有离开的计划。”沈藏泽声线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
  直到这一刻沈藏泽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林霜柏的了解是那么的表面,以至于对林霜柏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毫无头绪,一旦林霜柏刻意隐匿行踪,他竟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林霜柏。
  林霜柏毫无预兆的离开也出乎傅姗珊意料之外,她沉默了一下,道:“沈队,安思言的报道发出来没多久,林教授就留下证件离开,现在我们都不清楚具体原因和情况。我不是在怀疑林教授,只不过发现许恺瑞尸体的这个现场情况我必须现在跟你汇报,我不是专业法医,但根据这么多年的从警经验以及我目前看到的分尸情况来看,跟十一年前林朝一犯下的连环绑架凶杀案第一个死者的死状非常相似。虽然我们严格封锁现场,信息技术部也在监控网络舆情防止再出现谣传,但现在网络太发达了,之后一旦发布发现尸块立案侦查的警方通报,恐怕不止网民,部分线上媒体都会为了流量而发布针对林教授的不利言论。”
  十一年前的连环绑架凶杀案,第一个死者,男性,同样死后被分尸,尸块在垃圾回收处理站被发现。
  而林霜柏是林朝一儿子,现在还成为了犯罪心理学教授的身份才刚刚被爆出来,时间点巧合得可怕。
  ——“总要有人死了,警察才知道干活,既然如此就多死几个好了。”
  第二人格先前说过的话在脑中响起,沈藏泽喉结滚动了一下,迈出僵硬的步伐往门口走去:“在最短时间内找全尸块,除了安法医,我会向蔡局申请,需要多一位法医进行尸检。”
  挂断电话将林霜柏的证件塞进衣兜中,沈藏泽越走越快,在要伸手握住大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动作。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本陈旧的《法医病理学》,书页间满满都是便签。
  拿起那本《法医病理学》,沈藏泽鬼使神差地翻到了“切器及切创”那一部分的章节页,刚翻过两页就看到林霜柏写下的旧便签总结和笔记:长刃切器包括菜刀、杀猪刀、镰刀等。短刃切器则包括剃须刀、手术刀、水果刀等。用切器的刀刃下压,并沿刃缘的长轴方向推拉牵引形成的损伤,初为切创,或称割创。皮肤具有弹性,切割后皮肤会稍微分开,使创口的宽度大于实际切割的深度。若皮肤收缩则创缘呈波浪状,一般不伴有擦伤和挫伤。切创的创角尖锐细长,两侧创角常有深浅不同,重复切割时会有多个浅表小创角,形似鱼尾状。创底多不平直,呈倾斜状,一侧较深,一侧较浅。
  另一张较新的便签上,是一段简单的记录:潘丰,男性,五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三,直接死因短刃割颈,颈部切创流出血液被吸入切断的气管中,顺进入支气管和肺内,导致吸入性窒息死亡。躯干胸、腹有刺创,以左胸心前区两下,左下腹三下,造成胸壁缺损创口及外伤性心脏破裂,腹主动脉下段、髂动脉破裂,因创口收缩外出血较少,伴严重胸腹腔内出血。死后分尸,分尸工具为斧头。
  潘丰就是旧案的第一个男性死者。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沈藏泽怔怔地拿着手里的书,并没有接电话。
  铃声持续了数十秒后停歇,安静片刻又再响起。
  顽强的铃声迫使沈藏泽再次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沈队,旧案的头两个死者潘丰和郭艳都是潘时博的亲戚,潘时博先后在他们家寄居,曾经去过派出所报案,还开了医院证明说潘丰对他进行暴力殴打虐待,郭艳虽然没对潘时博动过手,但是根据当时的邻居口供,郭艳一直在辱骂潘时博的父母晦气连累家里人负债之类的话,潘时博也曾跟她有过冲突。还有我调查了潘家跟林朝一是否存在交集,发现潘时博的父亲实际上在很早以前就跟林朝一有过合作投资,当时大赚了一笔,推测之后的股票投资买卖也是从林朝一那里得到消息,只是没想到在把钱都投进去后,两家都被坑的倾家荡产。”
  是黄正启打来的电话,尽管才刚查到旧案的最初两名死者都跟林朝一存在微妙的关联,但因为也已经知道了许恺瑞的尸体在垃圾回收处理站被发现,所以他判断要立刻给沈藏泽汇报调查进度。
  合上手里那本厚重的《法医病理学》,沈藏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不要因当前发生的一切而乱了阵脚失去应有的冷静和判断力,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保持头脑清醒剔除个人主观情绪和感受。
  太阳穴处不断传来抽痛,拿书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起,沈藏泽竭尽镇静地对电话那端的黄正启说道:“继续查。我现在去医院跟潘时博进行第二次审讯。”
  第一百五十章
  白天和黑夜像从某个节点开始失去了意义,时间的流逝仿佛是一切事件的旁观者,悄无声息地看着事情开端、发生的过程,至于结果,掌握在某些人的手中,由不同人做出的不同选择组合而成。
  时间从不对万事万物进行干涉,也从不去评价好坏,仿佛因为时间知道,只要世界不毁灭自己就必然存在,而所有的人事物,最终都会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
  即便如此,人类还是对世间的一切进行定义,为了维持社会运作而制定法则法规,迫使大多数人去遵守,却又总有人会因为手握权利资源而跳脱于规则之外,也总有人会去质疑,所谓的正义与公平,道德与平等。
  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身份立场参与其中,并促成一切事件发生,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或早或晚,都已被卷入成为局中人。
  沈藏泽赶回到医院推门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潘时博时,忽然产生一种自己被拉回到十一年前连环绑架凶杀案中的时空错置感。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旧案从未真正结束,当年的被害者、受害者亲属乃至加害者,一直都被某种联系捆绑在一起,伤害、痛苦和折磨,从未有一刻真正停止。
  病房外有两名警员在看守,沈藏泽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并不急着开始审讯,只坐着打量病床上的潘时博。
  比起最开始来自首时坦然自若的样子,接受过林霜柏审讯、割腕送医治疗以及安善的确认伤情取证等一系列事的潘时博,整个人从外表到精神状态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最初那种游刃有余如持左券的姿态已然消失不见,靠坐在床头的潘时博,左手腕上那道极深的割伤已经被缝合包扎好,右手被手铐拷在病床栏杆上,在听到开门声后他睁开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眼神恹恹地瞅着走进来坐下的沈藏泽,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也显出了淡淡的青色,嘴巴周围已经长出明显的胡茬,脸色略显苍白。
  打开录音笔,沈藏泽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心理拉锯上,单刀直入道:“说说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策划了一系列的案件,却又自己主动现身让我们把你抓起来,我不认为你是突然良心发现所以来自首。”
  人的所有行动都有自己背后的动机以及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但到目前为止,潘时博其实还没有说出自己主动现身被抓的真实目的,若说是自首,他实际上也并没有正面承认过自己犯了罪,接受林霜柏审讯时所说的话也都相当模棱两可。
  嘴角似有若无地掀动一下,潘时博斜眸睨视沈藏泽,道:“沈队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林霜柏的身份都已经被我抖出来了,你们刑侦队里应该不太平吧?”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沈藏泽冷声道,跟潘时博这样擅于心理操纵的人对话是一件费神且让人不适的事,因为这种人总是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不断跟对方博弈争夺谈话的主导权,一般人往往稍不留神就会被这种人带进他们的节奏里,之后便会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在直播自杀爆炸案发生时,我花了不少时间去调查当年股票操纵案的受害家庭,但是因为受害者实在太多,即使根据年龄和可能的职业进一步缩小嫌犯的范围,依旧没能查到你。我必须承认,你确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仅做了整容手术以致跟十一年前的样子相去甚远,而且每一起犯罪策划都很有耐心去布局,并在实施过程中小心抹去自己的痕迹。只不过你要真以为自己能每次都顺利逃脱刑罚,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完全不把法律和警察放在眼里,只凭自己高兴地在我们市局大摇大摆地随意进出,也未免太过嚣张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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