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沈义的父亲也是警察,而且是缉毒警,在沈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牺牲,而沈义的母亲在之后也没有再嫁,自己努力将沈义抚养长大,大抵因为操劳多年的缘故,在沈义跟夏蓉蓉结婚并生下沈藏泽后没多久,沈义的母亲也因病去世,所以沈藏泽也并没有太多关于奶奶的记忆,小时候也是更多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对我妈而言,我们一家三口的家,只是小家,她固然爱我和我爸,也爱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可是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作为人民警察的责任与使命。放到现在来看,我妈应该是比较早觉醒女性自我意识,不被世俗和刻板印象所影响的,无比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以及要什么的独立女性。所以即使有婚姻家庭和孩子,也并不能束缚我妈,更无法阻止她奔跑在警察工作第一线的步伐。”沈藏泽在回忆中眼神变得有些朦胧,因为夏蓉蓉,他甚至在上初中时就已经知道,刑侦的工作不仅仅包括立案、侦查和破案,之后还要走程序,要写起诉意见书和案件卷宗,要确保证据链完整,还要确认适用的法条,因为刑事案件的审核对于公安机关执法办案的质量和案件后续的诉讼进程而言都至关重要。
“当警察很多事都不能跟家人说,但是我妈会用我能理解的话让我明白她工作的重要性,让我知道,她身为一名警察会始终把国家和人民群众放在首位……也让我明白了,虽然她不能时常陪伴在我身边,但她也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努力关注我的成长。我能早早懂事,大概也是因为我妈虽然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在孩子身边日夜照顾,可她总是会很直白地告诉我她爱我,并且为我的所有进步和成绩感到骄傲。”沈藏泽抬眼看向林霜柏,唇角勾起苦涩的浅笑,然后一点点回握住林霜柏的手,“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能生为她的儿子,是我最大的福分和幸运。”
安静地听沈藏泽说着关于夏蓉蓉的事,林霜柏忽然再次清晰地明白到,沈藏泽对待他以及表达感情的方式,原来都是从夏蓉蓉身上所学来。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永远无法靠揣测猜想建立起来的,甚至会因此而产生许多不必要的误会,若能坦诚而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与情感,果断的做出决定与行动,那么无论结果是什么,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错过与后悔,也能干脆利落的拿起放下。
夏蓉蓉留给沈藏泽的东西是那么宝贵,在经过这么多年后,依旧在滋养守护沈藏泽,让沈藏泽即使日夜与罪犯打交道、面对人性丑恶,也始终保持内心的温暖与强大。
沈藏泽从夏蓉蓉身上学会了爱人的方式,并以这样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自己,他其实,早该以同样的态度去回应沈藏泽,而不是一再克制,反复说服自己只要这样做就能将对沈藏泽的伤害减到最低。
“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是否合适,这么多年来我都觉得我的存在是个错误,而我和你之间也从来都没有对过,总是在错误的时间发生错误的事,可回国,回来寻找当年的真相,是我这些年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对不起,有些话我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跟你说,导致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你在走向我。”林霜柏努力组织语言试着对沈藏泽说出那些他早就该说的话,在沈藏泽的注视下,林霜柏认真而恳切地说道:“我希望现在说不会太晚,沈藏泽,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跟你一起去给夏警官扫墓,谢谢她救了我,然后告诉她,往后余生我都会一直爱你,也会用你想要的方式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次日上午,闫冧的妻子苗嫦曦在闫冧的陪同下来到局里配合调查问话。
苗嫦曦比闫冧的年纪小七岁,盘着整齐的发髻,穿了一条黑色的旗袍,一米六四左右的身高,珠圆玉润略显富态的身材,右手戴了一枚翡翠戒指,左手腕上则戴有玉镯与绕了三圈的佛珠,虽然苗嫦曦戴着墨镜遮挡住小半张脸,却也能看到上了干净底妆的脸上除了法令纹外,皮肤总体没有太多的瑕疵,肤色也较为白皙,可见平日里有在仔细保养,生活上也较为舒心没有太多烦恼。
沈藏泽并不负责这次问话,而由傅姗珊以及林霜柏负责。
苗嫦曦是在九点四十分来到局里,做完简单的登记手续后也并没有在询问室里等太久,十点傅姗珊跟林霜柏便进去开始本次问话。
傅姗珊跟林霜柏在询问桌前坐下后,傅姗珊先跟苗嫦曦进行例行公事的说明,最后对苗嫦曦说道:“闫太太,作为一个母亲我能理解您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心情尚未平复,但由于我们这是正式的警方调查问话,有实时监控录像,所以还是要请您摘下墨镜。”
苗嫦曦原本靠坐在椅子上,一直微微低着头维持一个端庄的坐姿,在听到傅姗珊让她摘下墨镜的话后,她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又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慢慢抬起下巴,透过墨镜打量坐在面前的傅姗珊和林霜柏,并在看清林霜柏长相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然后才终于慢慢抬手摘下墨镜,露出了略为红肿且充满红血丝的双眼。
眼角处明显的细纹,难以靠淡妆掩饰的下垂苹果肌,在失去墨镜的遮挡后,无处可藏的疲惫和岁月痕迹衬得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都仿佛突然间变深了不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再骤然苍老了好几岁。
苗嫦曦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在摘下墨镜后她把墨镜放到了桌上,然后把手按在心口处,不等傅姗珊和林霜柏提问就先一步发难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们知道的,我先生应该都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你们现在不应该去追查绑匪的身份,为什么反而要来盘问我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让我再一次去回忆自己是如何失去自己孩子的,你们警方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十分残忍吗?”
在苗嫦曦来之前,傅姗珊已经设想过苗嫦曦接受问话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而来自被害者亲属的责难也并不陌生,因此在面对苗嫦曦声线尖利的发难时,在审讯问话方面也经验丰富的傅姗珊没有表现出半点措手不及的慌乱或是其他不恰当的情绪反应,冷静而不失温和地说道:“闫太太,虽然闫先生已经来接受过问话,也确实已经跟我们说过案发当晚的情况,但,每个当事人看待事件的角度、感受,还有事件发生时留意的细节情况都不一样,为了不遗漏可能有用的线索,我们必须请你来接受问话。”
“说什么必须,孩子已经死了,赎金也没了,孩子被抛尸的视频照片甚至还被发到网上,让那么多人看到我们家孩子被杀后的惨状,你们警方现在连绑匪的身份都还没能确定吧?就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能抓到绑匪?!”苗嫦曦并没有进一步提高音量,只是质问的语气态度愈发明显,“你们还想问什么?问孩子怎么丢的?还是问我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我们家孩子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你们还不让我们将她带走给她好好安排葬礼,说要做尸检,我虽然不懂尸检,可我也知道那是要将我们家孩子的尸体切开来做检查,那么小的孩子,死了还要受到这么多的伤害无法安息,让我这个做母亲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
将桌子上放的抽纸巾推到苗嫦曦面前,傅姗珊以安抚的口吻说道:“闫太太,我能明白法医进行尸检这一程序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但请你理解并相信,对孩子的尸体进行尸检是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帮助我们提高并加快抓住绑匪的速度。对于你和闫先生所遭遇承受的悲痛我们警方也深表遗憾,这样的惨剧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可如今孩子被害已是事实,我们警方能做的就是抓住绑匪,也只有抓住绑匪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让孩子得到真正的安息。”
尽管现在已经有许多跟法医和尸检相关的科普,可对于很多思想较为传统保守的中国人来说,人死后还要再将遗体切开甚至将里面的器官一一拿出来做检查,这种对遗体做出进一步损伤的行为,不管怎么解释又如何上升高度,始终都是对死者的伤害和大不敬,再加上这次的被害者是小孩,对一个母亲来说就更加难以接受。
苗嫦曦没有用傅姗珊推过来的抽纸巾,反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掩住口鼻,垂下眼帘向一侧低头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才又哽咽着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说这些我们家孩子就能活过来了?说什么法律的制裁,那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就算抓到了绑匪给他判了刑又能怎样,根本就什么都挽回不了!”
“所以呢?闫太太是觉得我们能不能抓住绑匪已经不重要了,是吗?”林霜柏开口,却向苗嫦曦说出了不那么好听的话,“对闫太太来说,现在只想将孩子的遗体带回去举行葬礼,至于是否能抓住绑匪,根本就无所谓,是这个意思吗?”
苗嫦曦被他这么一问,瞪大双眼朝他看过去,一手捂住胸口声音又再尖利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当然想让你们抓住那个绑匪!否则我们家孩子如何能瞑目?!你这人都没有良心吗?!居然对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说这样冒犯的话,你也太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