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是这个弟弟变小后,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抿抿嘴,压抑住内心的期待。
一接听,就听到尺绫哭哭啼啼的抽泣着。尺平愣愣,还听到背景音是走动的老师声。
尺绫:“哥,哥哥……呜呜呜,我,你,”
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一个老师的声音,严肃又冷静:“尺绫家长您好,您下午放学的时候,方便来学校教务处一趟吗?”
尺平放下电话后,静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放学时分赶到学校后,尺平一身正装,树立在校门口。他抿着嘴巴,看着眼前,只看见鱼涌而出的小学生,没看见有进的家长。
他尝试移动一步,往大门那边靠,还没踩下地,成群涌出的小学生却纷纷跨过他的皮鞋,眼见着就要踩踏上去,尺平只好再退一步。
直至放学黄金时段过后,他才通过保安处登记,滞留整整十五分钟,才进入弟弟的学校。
根据索引,来到教务处的时候,弟弟正站在里面呜呜地哭泣。而另外的地方,还有两个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
还不是只有他一个,尺平想。进入教务处后,教务处老师起身,看到家长不同了后稍愣,反应半晌才让他认领尺绫。
其他小朋友也是和尺绫同一个事件,几个人蛇鼠一窝,彼此不分彼此。
老师向各位家长大概说了一下情况,还特意提出受害者现在还在医院里,有轻微的脑震荡,对方家长很是不满,要求学校一定要揪出真凶。
尺平砍一眼尺绫,尺绫还在呜呜呜,如果没预料错的话,人估计是他推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师说:“尺绫同学,是你推倒人家的,没错吧?”
尺绫呜呜呜,答不上来,但证据确凿,当事人都说是他推的小朋友,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推的。
尺平扶眼镜,心中无言,只能算他倒霉了。刚准备拿钱摆平,突然,老师请出两个人证。
两个比尺绫高一个头的高年级学生走进来,腰板比路灯还直,站在尺平面前。
老师解释:“这两位是昨天下午与尺绫有过接触的五年级学生,他们对这些事情有一点了解。”
高年级自信点头,语调板正:“是的,我们昨天下午在和尺绫玩游戏。”
尺平推推眼镜,对这情况有些迷惑,然后呢。
老师示意继续吧。两个高年级继续板直,面色端正,声音铿锵,开始作证道:“我们认为,不是尺绫推的,是他身体里的鬼。他变成鬼才去推的。”
尺平:……?
不是,什么东西?
第50章
“他当时很奇怪, 不是他正常的样子,我还看到狐狸鬼了。所以我认为他肯定是不受控制的,是鬼干的。”
“而且他不久前还在和我们玩, 他性格这么温顺, 怎么会去欺负其他小朋友呢?他一定是不小心的!”
两个高年级学生轮流作证, 眼神坚定, 对自己说的证词深信不疑。
听完证人证言,老师将尺平和尺绫请进小房间,立马掩上门。尺平有些不解地坐下,老师欠身弯腰, 递上茶水,脸上带谄媚的笑容, “家长您看,这边的话,这样处理您觉得可以吗?”
尺平挑了挑眉, 这反应, 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推脱一下,掏出手机看消息,示意:“不好意思, 我先出去一下。”
出小房间,一路走出教务处, 尺平停在栏杆边上, 楼底下金鱼池的水泵正在咕咕地涌, 像是一眼廉价的小泉。
他略带疑惑地打量四周, 掏出手机转两下, 指纹开锁两次,犹豫过后, 最终还是划开屏幕。
手指点开万年不联系的号码,上一次通话还是在上一次。他呼出一口气,拨打起尺言的电话。
滴了几声后,对方接听。尺平头疼地揉揉山根,略微为难地大概说了情况,最后不争气地添上一句:“你之前是怎么处理的?”
他实在是没经历过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缘由。不然哪犯得着腆着脸找这个不相干的弟弟请教。
尺言倒是很有耐心,听完他啰嗦一堆后,简单直白:“不管他。”
电话挂断,尺平尴尬地舔舔嘴唇,又转过去倚靠栏杆望风景。十来秒过后,他才做好心理准备,迟疑地迈出步子,往里面走回去。
尺绫还坐在沙发上,眼泪没之前这么多了,可惜眼眶还是红红的。他倒是哭得长久,尺平心理叹一口气,面色倒维持着该有的镇定,好像只是一个商人出门接听了个生意上的电话,看上去从容有余。
“尺绫家长,”老师继续谄笑,伸出手来试图和他握手,但尺平心不在此,老师只好转为请他重新坐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怕又像上次一样阴晴不定,重蹈覆辙,再搞出个当场截学校生路的大事件来,老师匆忙又解释:
“家长,您听我说,尺绫同学这边您不用太担心。就像刚刚证人说的,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单纯是出于好心,这点我们学校是清晰认知到的,您可以放心。是绝对,绝对不会有惩罚的!”
尺平迫不得已地听着,叉起腰,时不时点点头。一双眼镜的反光,遮掩住他心里的无奈。他根本不知道前情提要,尺言是给过这学校什么好颜色吗,态度夸张得难以言喻了。
“至于受害者那方面,毕竟对方还在医院里躺着,我们学校会出面代表,尽量与对方协商一下,您这边不用怎么忧虑的。赔偿费用这方面,因为是我们学校的主要责任,所以由我们学校负责问题。你真的可以放心!”
来来回回都是说这么几句话,尺平听得抹了抹鼻子,枯燥无味,还不如回公司开会。他拿出一点架子来,举起手,“呃……”
他有话说,老师立马竖耳倾听,十分虔诚。尺平又觉得太夸张,放下手,只用平常语调说:“你们看着办吧。”
老师立马恭恭敬敬地连鞠几躬,“是是是,明白明白,了解了解……”
他们可以离开,老师亲自开门,把他们送出小房间。尺绫的手被眼泪沾湿得黏糊糊的,他伸出小手,牵上尺平,尺平摸到小手后眉毛蹙一下。
但这是自己亲弟弟,当然不能当面表露,尤其是还在弟弟哭泣,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强忍着握紧尺绫小手,将他带出去。
“好了,回家吧。”他出声宽慰。
尺绫被他拖着,一路从小黑屋摇摇晃晃到门口,他看见同样犯了事的胖胖小朋友正在教务处罚站,低着头,而他的父母也是愧疚难耐地接受着老师的批评:“对对对,是的,嗯对。”
尺绫抬头问眼镜哥哥:“为什么我做错了事情,不用挨批评呢?”
尺平扶扶眼镜,拖着他快步向前:“因为你有靠谱的家庭。”
尺绫又不解了,回头看教务处门内,小胖和他父母还站在那,他又问:“那其他人呢?”
尺平口舌滞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尺绫难过地低下头,明明走出去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可眼前还停留着小胖和他父母站在那儿的画面。他胸口闷闷的,明明小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没有做错,为什么他要挨批评呢。
尺平垂了垂眼皮,犹豫着张嘴,思考清楚后,认真地给尺绫解释:“社会就是这样,有钱有权能使鬼推磨,你该明白的。”
尺绫听到“鬼”,想起爸爸。
他跟随尺平上了车,依旧是闷闷不乐,他坐在后排垂头一阵,又看窗口一阵,始终没说话。
尺绫想社会好残酷啊,他梦想生活在一个小朋友们都平等,所有人都能在一起玩,没有坏人,没有富余与贫穷之分的社会,大家都快乐不就是最好的吗。
尺绫郁闷,很显然,他这个愿望是基本不可能实现的,尽管他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回家后,学校果然再也没打过电话来,更别提处分和道歉的事情了。
但另一边的小胖子则没那么幸运,尺绫的责任减少了,意味着他要担的罪名更多了,他的两个家长焦头烂额,起初还试图辩驳,但班主任只是冷漠地说班级里的摄像头不外传,涉及班内同学的隐私。
两个家长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他们寻求班上学生的作证,但大家纷纷缄口不语,对霸凌的事情表示一无所知。
受害学生的家长不是普通的体制内小科员,他的父亲,是切切实实的当地大官,有权有势。要论起目前表露出的背景实力,甚至比尺绫家还要高上一筹,学校自然不敢慢待,处处满额大汗。
尺绫在班级里,听着其他同学传说的故事,心里面更是难过了,小胖没有回来上学,而几天后,那个被他推倒在地上的恶霸小朋友则是趾高气扬地回校了。
刚回来,他就专门与尺绫擦肩而过了,他恶狠狠地觑着尺绫,冒出一句:“呵呵,你给我等着,我回来报仇了。”
他的额头被夸张地包白纱布,看上去有点像邪恶木乃伊。尺绫胆怯退后一步,他们继续器满意得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