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算老管家能负荷照看,但终归少出门,总不能直接把尺绫丢在家里观察数日,这跟坐牢没什么区别,社会化程度低的小尺绫,需要一个能带他维持社会活动的人物。
科研大拿尺尚说:“我没空,一三五有课,二四六排班。”
林梓把目光转向自己的丈夫,这个无所事事的公司董事,每天去大楼里打卡签到,没什么正事干,首当其冲是最合适的人选。
“嗯,”尺平哼唧一下,明显没料想到,故作镇定询问,“我吗?”
“我没课的时候可以带一下他,但最近期末忙得很,没办法只能交给你了。”林梓从神情读出丈夫的内心想法,话语都变得严格些许,“也不要求你把他照顾得多好,别饿着走丢就行。”
这件事难度并不大,在家有老管家做饭,而且照看对象性格也不坏,只需要定期遛一遛尺绫即可。
处于风暴中心的尺绫,正好奇地玩着林梓新买回来的圆球抱枕,往上面依着靠着,没听众人讨论。
“我不合适。”尺平故作镇定,声音一如既往冷漠,但掩盖不住推脱的意图。
“这么定了。”林梓当做没听见,主张拍板。
讨论过后,尺尚离开家回学校,一头扎进实验室。原本今日是没有聚餐计划的,但由于尺绫的突发情况,尺言在家多滞留一阵儿,留下来吃饭。
原本日夜颠倒的他也没合过眼,一心扑倒在弟弟身上,安排妥当各种事物后,吃完晚饭又得接着去上班了。
幸而缩小后的尺绫还有一点基本的生活常识,能自己拿勺子舀饭,不需要人喂到嘴里。
这可人省心许多,对比于尺言当初接手的状况,可谓是天堂开局。这也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十七岁的弟弟变小后,依旧保留不少习得性技能,都多亏了他。
尺绫吃饱,放下勺子,很明显有了困意。今天车来车往去一趟医院大概消耗不少精力,小孩子就是这样,尤其是尺绫。
尺言放下筷子,把通勤时间一再压缩,亲自带尺绫去洗漱。
见这一幕,尺平放下碗筷,一缕额发落到眼镜上。他用手去拨开,失去胃口,呼出薄息。
虽然有照料养女的经验,
一想到接下来整个星期,都需要他来这般照料这个感情稀薄的弟弟,就不由得提前十二小时棘手。
尺言将洗漱干净的尺绫抱回到床上,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但他还是选择亲自哄他入睡。
这个缩小版尺绫并不难照顾,起码没之前难。尺言帮忙盖好被子,尺绫乖巧蜷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小手却抓着自己的手。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尺绫都极度依赖自己。尺言抚开他额头的软发,轻声道:“快睡吧。”
尺绫没有闭上眼睛,睁着眼看他。
尺言又蹲下来,弯腰贴近:“我明天要出差,三天都不回来,你在家好好地跟着林老师他们。”
尺绫听懂了,他没出声。尺言有些不舍得,继续摩挲他额头:“你还记得我电话吧,要是谁欺负你,就打给我。手机放在这个柜子里了,用座机也行。”
抽屉拉出来一遍,又推回去一遍,发出咔嚓声音。尺言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没说,起身亲他额头一口,关上灯往房间外走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尺绫缩在被子里,看着装满黑暗的天花板,他侧过身来,像哥哥一样拉出抽屉,看里面的手机,又推回去,一直反复数次。
咔嚓声响好几遍,他动作停止,抽回手缩进被褥,房间里恢复死寂。
尺绫掰着手指,反复好几十次,他想着哥哥的话,想着谁可能欺负他。
记忆愈发模糊,如此这般大海捞针,他没过多久睡着了。
第3章
早上醒来,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可昨晚是关上的。
他坐在被褥里不动,身上有一点热,也有一点冷。不知道多久,走进来一个人。
尺平这次非常拘束,收着情绪,用略显别扭的声音问候:“醒了?”
他今天早晨每隔二十分钟,就从门缝里窥探尺绫的情况,床上的小尺绫除呼吸外几乎不动,这段等待可谓是折磨。
孩童本就睡得比大人多,更何况是以懒闻名的尺绫,尺平不敢轻易惊扰这个缩小版的弟弟,称得上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尺绫没有回话,尺平抹抹鼻子,倒吸一口气,刻意压缓声音:“醒了的话,冷不冷,先换件衣服吧。”
明明是六月份,却有些阴凉,是个需要穿长袖的季节。尺平在床边落座,手指挑起昨夜尺言提前收拾好,放在枕头边上的衣服,拘谨地帮尺绫穿上。
“来,把手抬起来。”他扬手。
简直比帮陌生人穿衣服还别扭,尽管眼前只是个豆大的小孩。
尺绫抬起手配合,却没多少亲近,脑子告诉他要听眼前人的话,残存的情感却使他们疏远。
他意识里就做不到像亲昵尺言一样,亲昵眼前这个眼镜哥哥。
穿完衣服,尺平双手离起,好似完成了拆弹,松懈呼出气息:“好了,刷牙洗脸,去吃早餐吧。”
尺绫窝在被褥里,还是有点冷。直至尺平推了一下他后背,他才下床。
昨日尺言特意交代了一次他刷牙洗脸。事实上,他原本也会。变小并不影响他的记忆,只影响他的思维,他对这些基本的生活礼仪还是存有概念。
洗漱台设置高了,他有点吃力,要踮起脚才能将水吐到圆心。
如此捣腾十分钟后,尺绫洗漱完成,用力推开浴室门,探出头去,却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眼镜哥哥并没有等他,而是独自走了。
尺绫不喜欢这样。这意味着他要自己下楼,自己找路,自己出房间。面对门外的光亮,他更愿意停留于屋内的昏暗。
他坐回床上,没有下楼。
楼下在餐桌等候的尺平,端着他的书,等了五分钟,看看表,又等五分钟。他抬头看楼上,再次等了五分钟。
早餐已经凉了,尺平终于放下书,手从兜里掏出,起身,往楼上走去。
“还没好吗?”他推开门探头。
看到静坐在床上的尺绫,他一愣,哑言,无名火混合着无语:“好了怎么不下来。”
他语气带上责怪,眉头皱起,伸手去拉尺绫。尺绫抬头看一眼他,有些害怕,起身配合。
“服叔中午不回来,你等会和我一起去公司,一直待到晚上。”尺平道。
今天的早餐是老管家提早做好的,有香肠鸡蛋还有粥,只可惜粥已经凉得黏稠,紧紧粘在碗底。尺绫坐到位置上,拿起勺子往下戳,只收获一根拔不出的勺子。
他转头去吃鸡蛋,拿起一颗看了看,在桌子边磕破。
尺平坐在一旁沙发上,故作端坐拿起书,细条慢理翻几页。早晨泡的红茶还在手边,他抿一口,才察觉彻底凉了。
他微顿,后知后觉想起来尺绫的早餐,把翘起的腿重新放下,略带犹豫地站起身,走到尺绫身边。
“冷不冷。”他停顿,伸手去抹粥碗,发现勺子已经被死死锁住。
尺绫低头吃着冷鸡蛋,小手捏碎蛋白往嘴里送,指甲沾上蛋黄。味道并不好,但这个小孩毫无怨言。
尺平:“……”
还真挺好养活,一言不发的。
可能是看不过眼,也可能是出于良心的谴责,尺平帮他把早餐都热了一遍,折腾小半小时,才完成今早的进食。
拎起昨日妻子帮忙收拾的帆布包,里面有毛巾、纸巾、和儿童用保温壶,甚至塞了点水果糖,特意嘱咐他出门带上。尺平觉得太过夸张,但还是拎上了。
司机准时将车停在家门口,尺平帮忙拉开后门,小尺绫连攀带爬上了车。
司机是他的亲信,嘴巴严密,见到老板反常带个小孩时,也没表露出震惊诧异,一如往常地缄默。
尺平关上门,放下帆布包,摘下眼镜:“去公司。”
今天周日,趁着假期玩的人不少,路上略显拥挤。小尺绫在后排折腾,似乎对出门很有兴致,坐一边的尺平很无奈,不打算管,任由他肆意攀爬。
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公司大楼。地理位置很是不错,位于市中心城区,干净整洁,四处繁华。
大楼总共七层,远远达不到写字楼水平,但好在都是自家的。周末没多少人上班,只有业务部、保安前台、部分管理层要到岗,当然也有加班的职员,数量很少。
尺绫跟着尺平下车,穿过玻璃门,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
装修没有采取冷调的现代风格,而是大理石白黄暖色,宽敞却不空旷,给人感觉很舒适。
尺绫好奇地抬头望,尺平拖着他往前走,马不停蹄,到电梯口时,他发现尺绫还在回头看大厅的吊灯。
他突然想起,这个弟弟,是第一次来他的公司。
他十七岁了,马上要成年了,却连上一代遗产的企业都没接触过。尺平咬了咬嘴角,心中触及到什么似的,产生些不愿意承认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