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怎么会,怎么这就哭了?
  自我怀疑只持续了几秒钟,祝池像是认栽一般,吐出口气心服口服道:“好吧,是我哭了。”
  “那别哭了,我做这个可不是来骗眼泪的,”宋时用手提了提嘴角,“我喜欢看你笑。”
  他说完,下一秒祝池破涕为笑,笑容很甜,像夏日里清凉的薄荷糖,甜而不腻,笑得很有感染力,于是宋时也跟着笑了。
  喜欢他很久了,如果硬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或许第一次在自家门前,那样明媚干净的笑脸闯入视线,闯进他的世界,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开始颤动。
  “那天确实打算给你的,不过不是这一本,”宋时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本子,看似一样,却要薄一些,“出了点意外本子弄脏了就没给。”
  “所以你又重新做了一本?”祝池皱了皱眉,光是一本的工程量就不小,何况是两本。和整理改错本不同,其中花费的时间和心思显然要多得多。
  宋时快速拨动纸页,文字和插画大差不差,皱巴的纸上依稀可见浅淡的褐色,却少了很多复杂的装饰结构,远没有祝池手上这本丰富,“说起来还得感谢那天的意外,要不是这本弄脏了也不会考虑重做,这么一比较的话,原来这本实在太寒碜了,我自己都送不出手。”
  他本来是想抽比赛空隙重新复刻一本一样的,可很不幸意外再次降临,身体状况和祝池离开的消息接连打断了他的计划。
  后来他打听不到祝池的下落,本子也送不出去了,某天看见许向暖的手账本后突发奇想,索性开始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进——
  先是向她取经,买来各式各样的工具,用勾线笔、丙烯笔、高光笔添彩,加入贴纸、胶带、硫酸纸等装饰元素,整理生活中的点滴素材,又将这些素材通过精巧的剪裁设计呈现在本子上。
  尽管他心灵手巧,却还是熬了好多个夜晚,死了好多脑细胞,费心程度不亚于攻克数学难题。
  “不会,”祝池说,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最用心的礼物,怎样都是最好,“之前那本也很好——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这本就留给我吧,”宋时笑了笑,把那本浸过咖啡渍的残次品收进口袋,“你不在的时候,正好也是个念想。”
  话音落下的同时,下课铃打响,宋时后半句话几乎淹没于铃声之中。
  下课铃是仙乐,但体育课的不是。而今天体育课的更是格外呕哑嘲哳。
  唉,他们得走了。
  路上两人又见缝插针聊了几句,祝池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宋时回答说是“命运”。
  他们缘分未尽,命运的齿轮就会朝重逢的方向转动。
  说来也巧,在各方打听消息无果后,终于有一天,宋时从许久不刷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突破。
  那人是他暑期夏令营的舍友,最近恰好转发了一条临川外国语的公众号。无聊的官方推送很不打眼,一般人都会选择直接划走,可宋时在看见临川两个字后还是点进去细细看了一遍。
  内容果然无聊,毫无价值,可宋时却不放过一丝一毫机会。本着试一试的原则,从尘封已久的联系人中翻出对方,发了条寻人消息过去。
  临川学校不计其数,这完全是碰运气,还是及其渺茫的运气。
  不过许是努力到极致上帝就会施舍运气。对完之后竟发现新来的转校生正是宋时打听的人。
  他很幸运,这百分之一的运气还真叫他给撞上了!
  外国语寒假放得早,开学也比一中要早,宋时深知校外见面不易,于是趁着这个空档挑了节体育课的时间,又找那人借来校服。外国语门卫卡得和一中一样严格,不穿校服一律不准入校。
  临川和怀城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高铁8小时,飞机2小时,最快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一整天时间。就为了这短暂的45分钟,太折腾,也不值得。尤其对于日常从缝隙里挤时间的高中生来说。
  教学楼已经吵开了,但楼下人并不多,刚上完体育课的还在操场上赖着。
  祝池已经上了两级台阶,却又突然转身,朝原地目送他的宋时挥手,他逆着光,整个人像是镶了一转金边。
  “今天我很开心,但别再来了。”宋时愣了一愣,没等他说什么祝池就再次朝他喊去,乌黑发丝在微风中闪着光,“我们顶峰相见啊!”
  本子握在手上沉甸甸的,他站在台阶上和宋时相望,一切在笑意中不言而喻。
  今后的每一天不一定都灿烂,孤独、挫折、挑战织成一张巨网,而他们在这张网上沉淀、蜕变、向上攀爬……只为再见那天,站在山巅,有底气毫无羁绊地牵起对方的手,看群山环抱,任海阔天高。
  第97章
  时间被划分成均匀的刻度, 一格一格地匀速向前跳动,日子好像过得又快又慢,却还是一晃就到了高三。
  既然所有秘密隐私已不复存在, 祝池干脆卸下伪装,话少了许多,而宁想急于纠正自己先前失败的教育方针, 嘘寒问暖的话变得多起来。母子俩颠倒了角色,以为这样就能唤醒原来听话体贴善解人意的儿子, 可并不能够。
  皮终究是一层皮, 蜕下来就再也套不回去了, 而骨子里的东西不会改变。
  就像祝池很难改变宁想的观念,宁想也无法纠正他的本性。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渐渐的,宁想开始接受冷淡的儿子, 也开始接受不是次次第一的祝池。两人之间建立起一种新的平衡。
  外国语是临川的头部高中, 尖子生比怀城一中还要多。不过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优秀, 祝池几乎没掉过年级前十,偶尔也能拿几次第一。
  这让宁想挑不出大毛病, 这个成绩要是能持续到高考,别说学校, 专业基本上都能随便挑。她看祝池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便不再如往常那般苛刻,只时时叮嘱不要掉以轻心,对他的看管也稍稍松了些。
  又是周六, 阳光明媚的午后,祝池待在房间里写作业。
  短暂的假期被各科试卷填满,除了玄关处还未拆封的中秋礼盒外,并没有任何节日的氛围。
  挂断电话, 宁想迅速叩开祝池房门,“阿祝,物流方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得去处理一下。”
  宁想这个工作狂不可能为他完全搁置事业,她扮演的角色祝光明替代不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也不放心全权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所以一直有在居家办公。
  但这不耽误她“照料”儿子,只要祝池在家的时候,她一般也不会出去。今天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祝池头也没回地答应下来,没做多余的动作,写题的姿势依旧,心里却早就按捺不住雀跃,已然勾勒出一张蓝图。
  宁想正要带上门,却又折回来,快步朝伏案的背影走去,许是着急,“哒哒”的脚步声要比平时重上一些。
  祝池故作镇定地看题,好像心无旁骛,眼里只有题目。
  宁想满意,瞟了眼桌上的卷子,状似关切地问了句:“作业多么?还有多少没写的?”
  祝池清楚她什么意思,这是走前查进度,回来时好比对到底完成了多少。
  呵,生意人的心眼子真多。
  祝池把写了一半的物理卷子摊到她面前,又从旁边的一堆书里抽了张空白的英语卷,“不多了,就差这点。”
  包里还躺着两张数学专题,他跟没想起来似的闭口不提。
  宁想颔首,眉心却蹙了蹙,“好吧,那你写完了自己安排。”像是默认这点作业对祝池来说不在话下。
  安排祝池懂,是叫他有空多刷点课外教辅资料。柜子上摆了满满一排,各科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宁想总不能一本本查进度吧。
  祝池爽快地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出行路线了。
  直到窗外看不见宁想的车影祝池才下楼。出门拐过两条街,再等上一个红绿灯就到了。巷口的网吧门牌很不打眼,要不是之前和猴子他们来过,祝池压根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个网吧。
  外国语周围不是书店就是培训机构,环境整治得相当严格,上回宁想带他去书店买资料,一路看下来,这里应该是附近唯一一家网吧。
  电脑焦急地转着加载圈,祝池边等边扫着英语阅读,谁知刚拿起笔身后就突然被人拍了下,他惊诧回头。
  “头儿,真是你啊!”猴子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亢奋,好像一瞬回到了九重天,他目光顺势落在电脑前的黑白试卷上,眯眼看了会儿才说,“你这……咋还带作业呢?”
  祝池苦涩地笑了笑,“作业太多,写不完。”
  这时,另两人朝这边走过来,顺着猴子目光一路向下,最后惊得喝了一声,鸭子甚至朝后弹射一步。
  “我去,我不是在做梦吧?!”鸭子捂着脸大呼,对面带耳机的老大哥也抬头望了过来。
  “不应该啊,”豹子如梦初醒,“头儿,你不应该在怀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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