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又这么干站了片刻,宋时打破沉默,开口第一句却是:“你骗人。”
祝池:“???”
“你说努力就会有收获,付出就会有回报,为什么我没有?”
祝池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上回表彰会的演讲。
“可那是贺景阳的稿子。”祝池如实说。
“那也是你审过的,你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行。”宋时似乎很执拗。
默了片刻,祝池看向他说:“我没骗你,你是有的。”
“可现实就是我考不了第一,我退步了。”宋时头扎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快要闷进土里。
祝池依然看着他,眸光闪动,视线却只在一处,接着缓缓道:“你数学进步了,说明你实力是提高了。你考差的是语文,我看了你的语文小分,也就是选择错的多,加上作文分没你之前高,我听梅妈说你是有些偏题。”
他说着,宋时头微微抬了些。除了他自己、老师,竟然还有人对他的分数做功课。
“越是擅长的科目越考验心态,越在意就越容易发挥不好,就是这么怪。你太想发挥出极致,太精益求精,有时候就会演变成吹毛求疵,从而影响理性的判断。你是太在意了,对吗?”祝池逼近了些说。
宋时终于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否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这回,他是真被看穿了。
祝池看他这反应,笑了,收回身子又靠在树上,双手枕着头懒洋洋道:“我就说吧,语文选择得跟着感觉走,你还不信。”
他承认:“是我考虑不周,现在纠正一下,考好不止需要努力,还取决于心态。”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条:“对了,还要纠正一下——”
宋时看着面前人扬起的脸庞,黑夜中也难掩意气,一双眸子如夜明珠般闪亮。
“上次那句鸡汤收回。年级第一可以不是你的,也可以不是我的,这个年级第一爱谁谁吧。一个数字就想定义我们的全部?”
“休想。”
第45章
这话讲得洒脱, 心态贼棒,是说来开导人的,但禁不起细品。
宋时又绷不住了, 他笑得咳起来,“你要不看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再说。要是跟别人这样讲,人家非把你揍一顿。”
祝池也跟着笑起来, 说:“知道你心胸开阔,你不介意就行。”
看样子他的话还是卓有成效的。
他没想那么多, 说这些话前也没打过草稿, 什么逻辑、什么现实问题他都没考虑, 晚风催着意识从脑海深处迸出来,送到嘴边,这些话便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他只觉好畅快。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学吗?”祝池突然说。
这个问题宋时没细想过,之前只在饭桌上听琴姨提过一次, 说他是学籍在这里, 所以提前过来适应。
可宋时知道, 如果是众所周知的答案,他就不会这么问。
“所以为什么?”宋时顺着说。
“其实原因很简单, 我也考崩过,而且比你崩得更厉害。也就是因为一次考试, 我妈二话不说就给我转了学。”祝池很轻易地说着,“所以有没有觉得心里好受点?人类的悲欢有时候是相通的。”
确实啊,都是考崩, 但也并不完全相通。
安悦梅可不这样,她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他身上,他必须拼了命做到比她眼中的那个人更优秀,才有可能得到她的一点关注。
他渴望关注, 却从没想过关注过剩带来的压迫。
这么说来,有时候有好像比没有更糟糕。
宋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似乎得到了安慰,心里却并没有好受,视线仍然锁在旁边人身上。
对面的反应显然没有达到预期。
从祝池的视角看过去,他的眼神没有明亮起来,反倒比之前更暗了,盛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来,却和看见街头流浪狗的表情如出一辙。
祝池推了他一下,“我不是卖惨博同情,我是想说,其实考崩也不是坏事。我要是没考崩,就不会转学,也不会来琴姨家住,更不可能遇见——”
“嗯?”
他突然就顿住了,“更不可能遇见……大家。”
最后两个字吐得很轻,连他自己都没了底气。
冷风又飕飕地袭过来,这次加重了些,凉气刺进裸露的皮肤,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看样子,明天是要降温了。
宋时从树上直起身子,“走吧,怪冷的。”
“……”
终于知道冷了,他还以为寒冰射手耐寒呢。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就很容易腿麻,祝池刚才就有感觉,只是没动弹还能忍受。
现下离了树的支持,酥麻感便像是被放大一般,双腿瞬间脱了力,直往地上跪,还好面前什么东西挡了挡。
“走之前还要碰个瓷?”
后背像是有股电流往上传,比脚底的酥麻感更强烈,直往头顶冲,祝池整个人僵着不敢动。
距离近到全无,他整个人栽到对方身上,半曲的膝盖加大了两人的身高差,此刻头刚好撞到他肩上。
他的冷气将祝池包裹起来,是熟悉的薰衣草味道,只有靠得足够近才能闻到。上次靠这么近还是……
“今天我不负责,你是不是就不起来了?”
他声音不似先前那般哑,直起身子后整个人的气势也跟着长了一截。
宽阔的肩膀没白长,半天功夫,祝池整个人重量压上去也丝毫没有晃动。
不得不说,还挺结实。
但祝池也不能输,不然会显得很弱鸡。
他猛地拽紧对方胳膊,猝不及防的一下,宋时动摇了,扶在背后的手条件反射般松开。
趁有力可借的机会,祝池拼命跺着脚,等到把全身上下的酥麻电流全部跺走后,只留下一句“再见”,便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
比兔子还快。
月光照着他好笑的背影,宋时忍俊不禁,所有无关紧要的烦心事也全跑不见。
早知道表演一个兔子跳墙这么有效,两人何必在冷风中杵这么久。
直到目送祝池进了家门,宋时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
走到门口,他伸手去兜里翻钥匙。
嗯?
怎么没有?
他翻完裤兜翻卫衣口袋,浑身上下摸一遍也没找着,于是便立即放弃。
宋时望着眼前的门出神。
他很少忘记东西,也没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唯独家门钥匙出门前总不记着带,大抵是因为这个家他并不是很想回。
小时候每次落钥匙,他就一个人坐到小区长廊的椅子上,那个地方离他家不远不近,正好可以看见家门口的动向。
运气好一点可以碰见江诚,他就会立即跑过去,假装刚好和江诚一起回来。运气差一点碰见江遇安,他就不吭声跟在后面进去,江遇安不会说什么,但总会俯视他一眼,然后叹口气。
如果运气再差一点先碰见安悦梅,那他就惨了。
安悦梅倒不会骂他,但免不了一顿数落,说他粗心大意也就算了,每次还都不忘强调江遇安是如何如何心细,如何如何让人放心。
在安悦梅眼中,他好像永远是那个不省心的皮猴儿,不管他怎么改变,他在安悦梅心中的印象,好像永远定格在了六岁以前——调皮、好动、不够聪明。
他在回忆的漩涡中打转,这时,门却突然开了。
缓慢地,带着些吱呀响声,却不见一丝光亮。
门后没人,屋内也是一片漆黑。
宋时这才发现,门本身就没关紧,是被风吹开的。
可他明明记得,出门时是把门合严了的啊?!
真是撞了鬼了。
宋时轻手轻脚合上门,这次专门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合严。
确认没问题后,才蹲下解鞋带。
换好鞋后起身,他当然不想惊动到房子里的其他人,最好现在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也就是在动作放慢的间隙,他偶然瞥了眼玄关柜子——上面竟然放了杯水?!
一个诡异的位置,谁平时把水放这里?
屋里一盏灯也没开,窗户没关严实,窗帘在风的作用下鼓胀起来,昏黄路灯透过摇摆的窗帘缝隙,在屋内的陈设上来回扫荡。
鬼使神差下,宋时折回玄关柜子旁,拿起那杯水。
水还是温的。
隐约可以辨认出玻璃杯的颜色——蓝色,是他用的颜色。
宋时端着杯子站在原地,片刻过后,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最后看了眼一楼那间紧闭的房门,将水放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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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体育课,篮球场上热闹非凡。
几年一度的校篮球赛迫近,体育老师临时决定组织场篮球友谊赛,一来为正式赛预热,二来所有人聚集在一处方便查人,以免有些同学不好好上体育课,热完身就溜回教室。
这样一来,所有人不得不留在篮球场,不上场的同学只好在旁边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