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日什么明日!”顾衡之厉声呵斥道,这声音把跟在后头的剑兰都吓了一跳。
  她怎觉得顾太傅比先前更加不好惹了。“持宠而娇。”这四个大字突然蹦到了剑兰脑海里。
  “太傅……”
  见小厮还要狡辩找借口,顾衡之麻利地把萧子政送他的匕首亮了出来。
  匕首的寒光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显眼,小厮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那在他印象中只懂得舞文弄墨的太傅,竟用匕首指着他的眼睛。
  月光之下,顾衡之的一举一动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辉。些许散落的发丝再晚风的吹拂下在顾衡之的背后飘散起来,显得顾衡之就像是走火入魔得魔头。
  一时间,小厮竟然从顾衡之的身上看出些当今圣上萧子政的影子。
  小厮定睛一看,就算是小厮再眼拙,都看得出来这把匕首,是御赐之物,见匕首如见陛下!
  小厮立刻就跪了下来。
  见状,顾衡之不由得冷笑——
  原主就是太过于正直了,太在乎孝道。好歹也是个紫带子,竟然连一个朝堂都上不得的司农使都压不住。
  就算是父亲又如何?孝道值得推崇,但是愚孝就跟吃人的老虎没有什么分别。
  顾衡之无语得很。
  “把顾仁之和顾慈也叫过来。”顾衡之对道。
  顾仁之和顾慈是顾衡之的兄弟姐妹。
  顾仁之是顾衡之的兄长,而顾慈是顾衡之的妹妹。
  本来他们也都只是生活在湘南的平民百姓,只是现在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了。
  顾仁之比顾衡之年长,但是仍旧在家中赋闲。顾慈尚未出阁,如今待字闺中。
  在顾衡之的脑海中,有对这两个兄弟姐妹的初步印象,顾仁之是个很会夸奖奉承父亲的啃老大户,顾慈则规规矩矩的,平日里在府上也会请教顾衡之一些学问,但是,就从他卧病在床,高热好几天都没有人来看望来说,顾衡之就知道,顾衡之在这个家里,顾衡之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终归是孤独的,就像萧子政在朝堂之上,没有人能与之并立,没有人能看透萧子政的真正的面目……
  顾衡之话音刚落,里面突然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看来不用叫了,顾仁之正在里面呢。
  既然小厮已经让开了,顾衡之也不惯着里面的人,他直接就推开了门。
  房间内,跟外头简直不是一个温度。顾衡之总算知道原主的俸禄都用在哪里了。
  看来是全烧掉了——
  烧成了银丝碳。
  顾父一个司农使,哪里用得起银丝碳?
  此时此刻,顾父正向他的好大儿吹嘘着今日他是如何耍得官威,举手投足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的是多大的官,而不是这小小司农使。
  “衡之,你怎么过来了?”顾衡之毕竟是顾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加上顾母其实只是个软弱没有主见的人,一见顾衡之那个吓人的气势,她没有办法当做看不见。
  顾母身为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顾衡之手里的匕首上。
  但凡是能够被接到京城里来的人,就算是老百姓,每年都会由礼部专门组织,了解一些基本的礼仪。
  所以就连顾母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顾衡之手里拿的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母“唰”地一下跪了下来。
  “参见圣上!”顾母对这把匕首的反应,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圣上?那暴君?
  顾父和正在听顾父吹嘘的顾仁之恍然抬起头,差点从太师椅上直接摔了下来。
  在看到顾衡之身后只跟着剑兰这个婢女的时候,顾父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淡定的表情就从脸上消失了。
  他看到了萧子政送给顾衡之用来充场面的匕首。
  “你怎么会有……”顾父的脑子飞速运转,从这一刻开始,他忽然隐约意识到,外头的传闻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是都说他这个儿子在朝廷中不受暴君的待见吗?据说暴君多次大发雷霆,还说要诛他们家的九族。
  这把匕首……难不成……
  “二弟!你糊涂啊!”顾父还没哟铺说话呢,顾仁之就愁眉苦脸了,他指着匕首道,“这把匕首,看样子像是陛下御赐之物,你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假造啊!”
  假造!
  顾父和顾母都愣住了,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死板得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比起相信萧子政把这把能够辨别忠奸的匕首,送给一个天天在朝廷上鸡蛋里挑骨头的太傅,顾父和顾母还是更加愿意相信顾衡之手上这把匕首是假造的。
  “顾久还不赶快把东西藏起来!”顾父急得跺了跺脚,他是真恨不得马上把顾衡之手里的匕首抢过来然后扔得越远越好。
  这一家人的脑回路,当真让顾衡之大开眼界。
  但不知为何,比起无语,顾衡之的心头突然涌上了些许悲戚,他心口一疼,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眼熟,好像什么时候,也有一群人推搡着他,他想起萧子政送过他匕首防身,却不想有很多很多的声音,他们非说他假造御赐匕首……
  然后……
  然后就是拳打脚踢,没了知觉。
  顾父正想上前把匕首夺过来,顾ῳ*Ɩ 衡之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顾衡之高声道:“父亲,此物正是陛下御赐,不信,您看上面的龙印。”
  东乾上下都知道这把匕首的样子,却没有人假造一是因为没有人敢,二则是因为上面的龙印没有工匠能假造得出来。
  “这……这是陛下给你的?”顾父难以置信。
  好巧不巧,顾慈这时候也来了,见几个大人都站在那儿,顾慈面露好奇,等看到顾衡之手上的匕首时,她的表情忽然就不一样了。
  不过,顾慈毕竟是在京城这边的私塾念过书,礼法也比顾父顾母这些要周全得多,她进来,先是给顾衡之行了个礼,又对着这匕首拜了拜。
  “慈儿,你二哥哥手上的,当真是御赐的那把鉴忠奸的匕首?”顾父还是不敢相信。
  “父亲还不行礼,这匕首确实是陛下御赐之物。”顾慈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顾父是真的信了,而顾仁之也知道自己不懂,就没有再说什么。
  “衡之啊,你是如何得到的?陛下怎的就把这宝贝赏给你了?”顾父喜笑颜开——
  看到这匕首,他就知道自己和九族的脑袋,算是保住了,亏得他如此提心吊胆,原来他这二儿子,一声不响地在做大事呢!
  顾衡之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命剑兰和看门的小厮一起再去准备些暖身的姜汤,随后就去把房门关上,屋子里就只留了他们一家人。
  威严已经树了,接下来就是问话的时间了。
  “父亲母亲,大哥三妹,我今个儿是想问问你们,前几日我高热不下,你们是不是都忙得紧?”顾衡之说罢叹了一口气,像是被亲人的无情给伤到了似的。
  顾衡之此话一出,顾慈和顾父都面露不解,顾仁之诚实地回答道:“你前几日高热不下?什么时候的事?太巧了我前几日也恰好感染风寒。”
  顾仁之说罢,顾衡之在心里就把顾仁之给排除掉了,顾仁之看着并不像是装的。
  顾衡之又真诚地看向顾母,他看得出来,顾母是这几个人里头最疼顾衡之的,只是因为顾父的缘故,所以不敢表现出来。
  “衡之啊,你是为娘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为娘怎的会不疼你呢……”顾母说着说着看了眼顾父的脸色,见顾父没有阻拦的意思,算是默认了,顾母才接着说道,“衡之啊,那日为娘其实也给你煲了羹汤去,只是……”
  “娘……”
  顾衡之低声道,他的眉眼一旦温柔下来,就很惹人怜惜。
  “只是……”顾母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只道,“唉,娘也是一时糊涂,一位你能照顾自己,当时仁之也烧着,不说这个了,衡之,仁之,慈儿,你们都先回房歇息去吧。”
  既然顾母都说了这话当面说不得,顾衡之没有再作纠缠,他道了一声晚安,便和顾慈和顾仁之几个一起出去了。
  恰巧,剑兰端着姜汤过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凑到顾衡之跟前,顾衡之只道:“父亲母亲都歇息了,这姜汤就端到我房里去吧。”
  “哥,你脖子上挂着的链子好生别致。”顾慈看到了顾衡之脖子处的红绳,“这红绳的编法看着真不简单,看上去像是宫里才会有的龙丝编。”
  “龙丝编?”顾衡之不解地问道——
  这是萧子政给他的,红绳上串着的是玉做的哨子,只能吹一个音,可以驭使跟这个哨子吹出的音相对应的信鸽子。
  萧子政说,如若他手不舒服不方便进攻宫,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托信鸽送过来。
  当时,顾衡之可真想问问萧子政,自己能不能就住在宫里。
  咳咳,当然,顾衡之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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