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嗯,先找澜秋秋,他就在附近。”顾私病扫了眼笼子,里面有关押着大象老虎棕熊一类的危险动物。
  房间里没有人类的踪迹,排除地下密室,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你们不能放走它们。”
  一位年轻瘦小的白鸽半人类从黑暗中走出来,它的短发是柔软的白鸽羽毛,身上穿着马戏团的演出服,面庞和嗓音偏中性,看不出性别。
  被发现了。
  哀悼者眼神微冷,威胁道:“为什么?你一个人打不过我们。”
  顾私病没想到马戏团里还有除人偶之外的工作者,白鸽半人类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警惕,出声解释:“我叫飞鸟,是空中飞人的杂技演员,平时的工作除了表演,就是饲养它们。”
  “我曾经想过放走这些动物,但都是无用功,马戏团内外处处是眼线。即使是放走一只小小的兔子,第二天来人清点数量不对时,笼子里的其他动物会接受更为残酷的惩罚,何况全部放走。”
  飞鸟走到笼子边,将铁门打开,令人震惊的是,笼子根本没有上锁。面对触手可及的自由,被关在笼子里的狗甚至懒得抬眼。
  “看吧,它们谁也不想离开。”飞鸟顿了顿,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马戏团里有吃有喝的,逃跑又会遭受到惩罚,为什么不变得更听话些呢。
  见飞鸟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后,并没有表现出敌意,顾私病试探着询问澜秋秋的下落:“那你知道今天有没有新来的……动物吗?”
  谁知,飞鸟莫名笑了笑,脸上青涩稚嫩的麻子显得人畜无害。
  “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后我会多留意的。”
  飞鸟在说谎,不过也是,对于闯入自家马戏团的陌生人,飞鸟的态度算得上温和。顾私病猜测飞鸟对马戏团的做法极度厌恶,不然也不会对他们说这些,可以继续往下套话试试。
  顾私病将右手放在心脏位置,微笑道:“其实我们是今晚的观众,因为过于好奇马戏背后的秘密,想来参观一下内部。”
  “参观是指打扮成这样偷偷混进来吗?”飞鸟指了指他们的黑袍。
  哀悼者:“入乡随俗。”
  飞鸟:……
  “你们会对马戏团产生兴趣,无非是跟随潮流罢了。”飞鸟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事。
  “原本的马戏团并不被贵族们看好,但最初大家都是怀揣着梦想加入马戏团的,一起尝试过向兽人们宣传马戏,可戏子和贵族间注定存在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没想到中途前团长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直接卷钱跑路了。”提及此处,飞鸟捏紧拳头。
  “大家走得走散得散,只剩寥寥几人时,小丑先生出现了,他带领马戏团成功步入上流社会,打响名声。”
  当站在名利的最高点时,猛然回头,飞鸟和它的伙伴们已经忘记了美好的初衷——那就是简简单单地,去逗别人哈哈大笑。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从它们踏入泥潭的那一刻起,便越陷越深。
  “如果你们还对马戏团感兴趣的话,我不会再多劝你们。”
  顾私病:“明天有你的表演吗?”
  “……什么?”飞鸟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看马戏表演,不过我没有观赏过空中飞人。”他就像一位普通的观众,期待着未知节目。
  飞鸟没再说话,送走了他们。
  第二天,马戏如期上演,节目的戏码同第一天重复循环。再次来到大变活人的环节,今天消失的那些观众也全部被代替成人偶。
  台下的笑声没有减少,反倒增多了。
  这次来包厢送茶水甜品的黑袍人比昨天的高出许多,他的周身自带一股消散不开的阴郁,此人正是塞骸。
  “你们的东西。”塞骸臭着脸,语气生硬,扔下蛋糕后便准备离开。
  但塞骸的脚步很缓慢,似乎在等什么人开口挽留他。
  第155章
  待快要走到门口时, 塞骸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费尽心思和别的人偶换班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跑来送个蛋糕吗。
  塞骸想不出其他理由,他很想问问顾时当时为什么要骗他, 他们如今还是不是好搭档了……但塞骸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看见顾时的身边多了好几个新的搭档, 一时间如鲠在喉, 于是塞骸硬生生地给自己憋出内伤,独自生闷气。
  “塞骸。”身后人出声。
  塞骸嘴角一勾,几秒后又压了下去,装出被耽误到时间后的不悦, 身体却很诚实地停下。
  “干什么?”
  塞骸等了会, 没有听到他想听的, 隔着面具, 他看不见顾私病的表情,只能望进一双含笑的眼睛。
  “好久不见, 欢迎回到人类的世界。”
  塞骸冷笑一声:“当时你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顾私病目光微移, 其实他是想把塞骸从对方公会挖过来,不过从塞骸的语气来听,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做不了朋友的话,或许未来会以敌对的身份相遇。
  “无论如何, 我永远是你的搭档和队友。”顾私病想再尝试一下, 以塞骸的性格不太可能屈居于他人的地盘,愚游歌团在其中肯定干涉了些什么。
  塞骸的神情间有似不易察觉的动容, 他在内心不断纠结,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要不要顺着台阶走下来。目光触及顾时身边的黑发男人时, 塞骸终于意识到那不是看搭档的眼神,心底升起烦躁。
  塞骸在情绪的感知上本就敏感,面对时安的排斥和杀意,塞骸眯了眯眼,故意道:“当然,我的搭档,我来马戏团就是想找你的。”
  自以为隐晦地说出了真话后,塞骸又心生退缩,他想起自己面具下缝合起来的丑陋容貌,一个卑劣阴暗的想法悄悄滋生。现在他们都戴着面具,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如果能让面具一直戴下去的话……
  塞骸不动声色,表示愿意在马戏团中当内鬼,为了表明诚意,他向三人透露小丑会在第四天夜晚上台表演。
  顾私病沉吟片刻,在口袋里一阵摸索,决定送给塞骸一个魔女夜话的徽章,但以防万一,他没有告诉塞骸徽章有定位的功能。
  他看不见,塞骸面具下的青白皮肤泛起诡异的一片红。塞骸没有立刻去接,他打量几眼,才勉为其难收起徽章。为了缓解心里奇怪的酥麻感,塞骸扯了个自己很忙的谎话,转身离开包厢。
  哀悼者刚刚一直盯着塞骸,这会好奇开口:“他是什么生物,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几种不同的混杂血脉气味。”
  就像是,强行拼合起来的一样。
  顾私病摇头:“我只知道他除了是人偶以外,身上还带有人鱼的特性,以及恶魔僵尸的一些局部外貌,自身力气很大,可以徒手拦下一截列车。”
  哀悼者微微睁大眼睛,拦下列车?她眼底划过羡慕,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容貌与实力并存,要是自己也能变成这样就好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接近她。
  塞骸绝对想不到,自己疾首蹙额的阻碍,却是有些人求之不得的宝物。
  空中飞人的表演已经开始了,飞鸟站在高台上,脚下是数米高空。它一想到昨天溜进马戏团的人可能此刻正关注着他,面部肌肉紧张绷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了,上一次酣畅淋漓的表演还是在马戏团成立最初,他满怀期待地想为观众带去最好的观感……
  不行,现在是在舞台上,要微笑要微笑。
  飞鸟屏气凝神,专注于眼前的飞人秋千,如同它展翅高飞的梦想之翼,承载的不只是它的重量,还有千万颗跳动提起的心脏。
  秋千在马戏团的空中荡来荡去,飞鸟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心惊肉跳的动作,演出服的白色短裙称得它体态优雅,好似它真的长出了翅膀,化作飞鸟冲出屏障。
  直到迎来最后一个秋千,飞鸟蓦然缩紧瞳孔,它手上的绳子……断了——
  “砰!”
  全场一片哗然。
  它,失误了。
  飞鸟倒在血泊中,发翼上沾染污浊时,它的心中仍旧不可置信地回味着失误的场景。耳边嘈杂的喧闹吵得他大脑嗡嗡一片疼,飞鸟目光空洞,在一片火辣辣涩意的注视下,被黑袍人们抬了下去。
  “你有什么头绪吗?”哀悼者看完演出后,询问顾私病。
  “我们过去看看。”
  在塞骸离开后,门外便没有看守的人了,他们再次换上黑袍,熟门熟路,潜入马戏团幕后。
  受伤的飞鸟没有被予以治疗,就那样被抛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孤零零又突兀,路过的杂技演员们默契地无视它,赶时间去下一场表演。
  顾私病走过去,在时安和哀悼者的掩护下,使用技能为飞鸟恢复。缓过神后的飞鸟别过头,它不愿面对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丢脸事迹,整个人无力地躺着,胸口起伏轻微,面如死灰。
  “绳子断裂并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有人想治你于死地。”顾私病安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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