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怪老头抢过通话设备大声指挥:“你小子快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按钮，别傻愣着了，我明明做了武器的……”
澜秋秋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努力冷静下来，大家都付出了这么多了，他不能就此停在这里，他还要……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司机呢。
按钮，按钮会在哪里？
下一秒，假机甲的攻击即将向真机甲的头部袭来，就在澜秋秋吃力挣扎之间，脚底误碰到了什么开关，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从真机甲的腹部位置成功发射出一道强烈的金色激光。
“砰——”
整座城市震了一震，假机甲被激光击中，轰然倒地……烟雾散去，真机甲缓缓站了起来，给出了这场战斗的答复。
……他们胜利了！
所有人都振臂欢呼，通过直升机的视野俯瞰着这座城市废墟，他们眼中闪过泪花，互相抱在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接下来等待着人类的，是家园的繁杂建设。
脱力的澜秋秋刚从机甲中出来，就被热情的群众们包围，记者的相机灯光闪烁，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话筒争先恐后挤到他面前。
“请问你刚刚拯救了世界，有什么感想吗？”
“请问你和怪物战斗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请问你今年多大了？毕业于哪所学院？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司机。”
澜秋秋脱不开身，红着脸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上电视。怪老头挤开人群，大大咧咧地揽住澜秋秋的肩膀，鼻孔翘到天上去，算是扬眉吐气。
”这是我的学生，一切解释权归研究所和我所有，要采访的先排队，一个一个来——”
另一边，顾私病几人走近怪物，黑色的不可名状物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型的凹陷窟窿，内形成半圆的黑色结界。
“它死了吗？”控偶师疑惑，摸了摸结界，像鸡蛋壳一样光滑。
顾私病伸出手，刚触碰结界，却迎来一股强烈的吸力。时安及时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又担心用力会弄疼哥哥，想和他一起进去。但结界能吸收的只有顾私病一人，等顾私病被吞噬进结界时，他回头再次摸向结界。
“……时安？”
结界变成一座消声的围墙，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从这里无法出去，顾私病只能往下走。
结界中的触手随潮水般退去，体型越变越小，直到躺在黑水中央的温斐出现。
他的指节动了动，睁开眼睛，行动缓慢地爬起来。温斐盯着从自己手心顺滑溢走的黑水，神情微愣。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鞋，顾私病站在温斐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顾时……哥哥。”
温斐抬头，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一开始和父亲分别后，他被多西从瘟市精神病院带离，改变了身体基因做实验，再次投放到其他副本当中游荡，他成为多西寻找父亲的一个工具。温斐根据自己送给父亲的眼球定位，锁定了父亲的位置。
但每当他想跟随着进入副本时，空间总会发生一些偏移，导致温斐屡屡传错世界。多西告诉他，想要找到父亲的位置很困难，因为创造这个游戏的主系统一直在幕后窥探，用一双数据组成的巨手，暗中操作。
温斐很反感多西，也不喜欢主系统，他相信通过自己的一次次试错，总能找到父亲的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多西忙着与主系统对抗时，他偷偷在出租屋成功与父亲重逢了，只不过父亲的身边，已经多了另一个重视的存在……他来晚了一步。
第三次，因为希戴万之前给他注射药剂的缘故，他在这个副本中失去了记忆，身体和灵魂分离，甚至还有一部分被困在了巨缝之中。巨缝中很冷很黑，他记不清自己在那里等了多久，凭借着混沌的意识坚持了下来。
温斐心情渐渐归于兴奋，不过如今能再次看见父亲，活着的父亲，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有记忆了？”
顾私病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温斐处于刚刚被机甲激光打败的状态，却并不致命，所以顾私病才会下来查看情况。
“嗯……”温斐的耳尖微微泛红。
霎时，顾私病存放在空间内画册冲破钳制飞了出来，以及自动变成魔法杖的邪神钥匙，两者无声地落入顾私病手中，形成不容忽视的催促。
怎么回事？
顾私病皱眉，他不太喜欢不受控制的东西，正想把它们扔回空间时，温斐却牵起顾私病的手，将魔法杖顶部对准自己的额头。
温斐的白色睫毛颤了颤，发丝划过苍白脆弱的脖颈，他似乎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他是自愿的。
“没事的，让我回来吧。”
“……父亲。”
温斐的周身散发出一层白光，身影渐渐变成透明色，他轻轻歪头，弯起好看的唇角，两颊露出一如初见时的甜酒窝。
太好了……
好温暖，他终于有家了。
【已解锁副本boss瘟非斐的s级技能:影形（可通过影子随机穿梭到所有黑暗的地方，有概率激活触手意识。）】
——这是顾私病获得的第二张卡牌。
在空中旋转的卡牌上，小温斐蜷缩在黑色触手编织而成的摇篮中，每一根触手的吸盘上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蓝色眼睛，它们诡异地眨着眼，眼珠的视线随卡牌外的人移动。
那是一种，新生生命对母体独有的本能依恋。
顾私病接过这张卡牌，与祭鹀巫死气沉沉的卡牌不同，他能从温斐的卡牌中感知到一股强烈生机。温斐在卡牌中住下了，或许某一天，他会从卡牌中再次出来。
突然，顾私病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温斐的。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多西的事。
第147章
黑色结界发出强烈震动, 顾私病转身收起卡牌，一丝丝微光透过逐渐扩大的裂缝渗透进来，下一秒, 黑色结界四分五裂, 被一把高速运转的火电锯劈开——
时安出现在消散的结界后, 黑色碎片滑过他冰冷深邃的脸颊, 顾私病刚上前几步，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搂住。顾私病抬手轻抚过时安的后脊背，他抬头看见，阳光穿过云层, 重新笼罩过赤地千里。
天上的巨缝消失了。
起先, 人们还有些不适应, 直到他们放下遮挡住眼睛的双手, 贪婪而又热切地注视着那片，曾经在他们生活中无处不在, 如今却千金难求的光明。这让人类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阳光不该是通过使用货币来交易的, 它是属于所有生灵的。
三人一龙来到机甲停放的地方，此时怪老头和澜秋秋的采访刚好结束，澜秋秋松了口气，身体还有些发虚。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接触的太少了, 我从前可是……”怪老头讲得口干舌燥, 正得意着，突然被两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爸爸！”
“爸爸——”
怪老头浑身一僵, 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躲到澜秋秋身后，开始整理仪容，他今天最后悔的事就是, 没有随身带瓶香水。
第101层的那对双胞胎从研究所跑出来，她们顽皮又恶劣地扯弄着澜秋秋的衣角，莉莉笑嘻嘻道:“爸爸，他就是救世主吗？”
利丝走近一步:“爸爸，我们很想您。”
怪老头的身形顿住，他回头时已容光焕发，仿佛一瞬间春光拂面，年轻了十岁。怪老头伸出双手，努力使脸上的笑容看着不那么怪异吓人，眼中复杂激动地压抑着什么。
“……我也很想你们，我的孩子们。”
双胞胎一阵欢呼，扔开澜秋秋，她们的身体很难再长大了，怪老头任由她们拉着自己玩过家家游戏。他一手抱起一个，即使双胞胎往他头上套早已准备好的连衣裙和蝴蝶结，怪老头也只是笑着点头，没有拒绝。
澜秋秋后退几步:“我怎么感觉师父有两副面孔，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明明死活不肯穿女装。”
顾私病扯了扯嘴角，目睹仙女教母后一步走出研究所，分离多年的俩夫妻终于重新正式再见，她神色动容地扑进怪老头怀里，泫然欲泣，然后……扯着怪老头的耳朵开骂——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还拯救世界？”有没有想过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仙女教母手下力道不重，毕竟怪老头年事已高，她害怕一会不小心把他搞死了。
怪老头瑟缩着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时，眼底的爱意一如青年时:“不会的，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望着眼前依旧美丽动人的伴侣，怪老头难免心下会产生自卑，他的容貌已经苍老恶臭，所剩的寿命岌岌可危。本想着当了几十年的藏头乌龟，一直躲到他死去也好，至少这样，他在爱人心中的形象是永生而完美的。
此时此刻，怪老头才明白过来这么做其实很自私，他为了研究而失去太多陪伴家人的时间。如果他真的在末日中死去，那么他的一生都将会是一场令人发指的笑话，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