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墓穴也有雾,看不清楚,但也有喘息声,这么深的坑,的确为难这对中年夫妻了。
“等一下,我下来……”纸人男甲忽然止住话头,心里呼叫守秘人,“过侦查。”
搓麻将的声音滚过耳边,搓醒了他的神志,墓穴里的雾散了一些,像被墓穴里的人挥散了一些,他瞧见推雪板孤零零插在红土里,又去找挥动的黑袖子……
不对,阿芸母亲穿得全白丧服,只有他们批的丧服下是黑衣服,那是……!
疾风从后袭来,但敏捷检定失败,他被一铲子拍进墓穴里,旁边就是被红土埋了一半的纸人队友,挥动的袖子无力滑下。
他挣扎爬起来,头顶就抛下一铲子红土,砸瘪了纸人身体,一铲子接着一铲子,土灌进耳朵里,轰隆隆的,他很快陷入黑暗。
幸好有那伽的毒虫,叼住他们的头发,一路钻回东门内,裹布男甲缓过呕吐的恶心感,严肃地讲述他们的遭遇。
那伽却说:“棺材。”
裹布男甲反应了一下,再次回忆,惊觉从头到尾他都没见到下葬的棺材,看向先被埋的队友,也是一样的反应。
裹布少年便也过检定,附身纸人,出门再探。
他先绕着声音找,没找到再靠近,确定没有棺材后,转身就跑,但纸人身体太弱,还是被早有准备的夫妻俩拍进墓穴。
“棺材不见了。”他回到身体后说。
东门外还在挖,沙沙的,像要挖一个无底洞。
“我们被骗了,根本不在这里下葬。”他们却跑这里陪着奔丧了。
裹布男甲往村子里走,迎面来了一群村民,顺着主干道的两侧走,让开道中间,好像一会儿有队伍来。
他们没有表情,也不交谈,过说服和恐吓也得不到线索,五毒反而收到村民的古怪注视,像在说“你怎么还有心思问”。
心理学检定虽然是暗骰,但也没感觉出来什么,应该也是失败了……附身检定可能用完了他们的好运。
他们只能肉眼观察,村民的沉默似乎是默哀。
于是他们又不确定了,还是要下葬?这是陈家夫妻通知过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出来送送?
那伽和裹布男乙留在东门,看看这群村民想做什么,剩下两人去别处,但不远又在雾中走散了。
裹布男甲不敢再找队友,怕又碰到陷阱,而且那位也用不到他担心,顺着主干道,就碰到夺门而出的黄海涛。
他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脸上又是抓伤又是肿着包,身后乌压压追来一群黑鸦,嘎嘎怪叫地扑向他。
黄海涛崩溃大喊:“过敏捷!过敏捷!”
薛潮无语:“你已经敏捷失败三次了,换一个。”
“还能怎么办,不管啊啊先敏捷!”黄海涛惊惧地瞥着俯冲的鸦群。
【“敏捷”检定结果为:37/55,成功】
他一个急转弯,鸦群就扑空了,但在空中回旋一圈,又袭来。
“为什么啊啊,过敏捷!”
“就你会急转弯?”薛潮看不下去了,“告诉你换一个。”
黄海涛在邪恶的鸟类生物包围下,艰难启动他的大脑:“……潜行,过潜行!”
【“潜行”检定结果为:46/65,成功】
他绕到粗壮树桩后,滚进小巷,卷了一身雪,行云流水藏进倒扣的大竹篓里,鸦群就失去目标,无聊地飞走了。
裹布男甲也收到薛潮的提醒,可以“碰”牌。
黄海涛确认安全后再出来,又恢复了爽朗,靠着偶然送出的牌,与裹布男甲搭上话,一同前行。
“守秘人今天爱答不理的,险境开局能怪我吗?我最怕尖嘴动物了!”
裹布男甲略一思索:“他对咱们一直爱答不理。”
黄海涛也思索,黄海涛闭嘴了。
裹布男甲艰难探路:“这种天气,守秘人也自顾不暇在找路吧。”
“他没在白事那边?”黄海涛指向前方的宅子,正是西门前的宅子,“那没准在这迎新娘子。”
薛潮不在,他们进门时,卓倚和旅行社领队刚挖出梅树根下埋的女儿红。
领队解释他们一路以来的艰辛,然后说:“湘萍父母说这酒就是今天这日子喝的,让我们一道带去,你们也迷路了?”
“也可能是他们三个背着我跑了,我看根本没把我这个领队放在眼里。”
黄海涛搬起女儿红,蹭进他们的迎亲队伍,裹布男甲同他一路。
新娘子自西厢房请出,幽幽穿过院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扶上轿子。
旅行社领队松口气,他们出门看过签,今天是“下下”,其实没有签子,也能料到必有状况,果然不顺,好在还算完成一样。
卓倚擦了擦手,却跟着上了轿子,不顾劝阻,撩开新娘子的盖头。
湘萍含着缓缓笑意的眼神向前,没落在他身上。
卓倚确认是湘萍本人,也是活人,便放下盖头,退出轿子。
“启程吧,别误了时辰。”
第136章
卓倚也觉得迎亲变顺利了。
他记得接新娘子也有很多习俗, 比如堵门、讨喜,要刁难一番新郎官和迎亲队伍,他们出发时还准备了红封。
但没了用武之地, 新郎官甚至没下马,新娘子就上了轿子。
也可能浓雾与扑空已经代为刁难过了。
黄海涛捧着女儿红,醉人似的酒香丝丝缕缕钻出坛子,他拿远一些, 怕这是迷魂汤。
从身后吹来的阴风穿过他们,顺着路向前,吹薄一点雪雾,主干道两侧不知何时站满村民,像就在等他们,一见到迎亲队伍, 空白的脸被喜色填满。
噼里啪啦点起长串的鞭炮,火光像灰白沉垢的灯泡里亮起的灯丝, 见到火光, 见不到在燃烧的鞭炮,见到落了满身的红屑,又见不到点火的人, 一切若隐若现,像隔着一个已经走过灭亡又还未再次开化的世界, 恍恍惚惚,魔魔道道。
但喜庆的唢呐声一直在, 尖锐而高亢, 蒙在雾里的村民们连声道贺词,像填进去的歌词。
重重叠叠地唱,如同神鬼行过留给这混沌世界的嗡嗡低语。
迎亲队伍听到哪里有恭喜声, 就向哪里撒喜糖,红屑落在身上呛人,糖落在身上疼人,然而都是为欢喜助兴。
就这么浩浩汤汤前行,卓倚却觉出不对,甩下迎亲队伍,站在前方的雾里:“守秘人,过聆听。”
检定成功,他便听到远方也在应和恭喜,应该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喜庆声。
这倒没什么,问题是道喜的“远方”就在主干道的正前方,一路减弱下去。
但他们到交叉路口,要往南拐,那道喜声却延到西边了。
他带了计时沙漏,黄昏早过,吉时都要过了,照他们这“与民同喜”的速度,必定赶不上。
他回忆这一路,抓出不对了,湘萍父母就是卖女儿的,不可能反悔,村长家聘礼送到,就一直堆在院里,进门就能看到,彰显他们的脸面,但迎亲时却没看到,他没多想,以为他们迫不及待拿去挥霍了。
先是地点不对,再是时辰不对,聘礼也不知所踪……
要过门的,真是湘萍吗?
卓倚边想边折返,经过花轿时,忽然回头。
花轿前骑马的新郎官呢?
*
蒲逢春冷静地走在雾里,领航检定失败,她在雾里迷路有一阵了,别说玩家,村民都没遇到。
好像在唢呐响的瞬间,整个村子空了。
“你是旅行社的蒲小姐?”
蒲逢春没察觉到有人在,警惕地回神,是七杀的和事佬……还好,大佬看不上她,她最警惕的还是顽疾。
“是,本来还在听大家说话,一阵雾过去,就脱离队伍了。”蒲逢春说,“我在这里绕了好几圈,没找到去东边的路。”
“我也是,这里可能离东边远,回村长家等吧,错开了反而麻烦。”
两人结伴,摸到铁匠家,院子里空的,他们正要走,铁匠却从外面回来了,他批着白丧服,回来拿火把。
好不容易见到村民,他们上前询问,得知有人去世,村民在街上相送。
那就是阿芸,她今日下葬。
似乎因为雾太大,棺材无法进来,所以他取火把照路。
他们跟着铁匠,走到南北通的主干道,两侧都是批丧服的村民,神情空白,像还没有着色的木偶。
和事佬在人群里看到五毒的那个少年,少年也看到他们,走过来会合。
蒲逢春则乌鸦嘴开光,看到两个顽疾的玩家,放缓半步,往和事佬的身后躲了躲。
他们一行玩家跟着铁匠,前往北门,心里犯嘀咕,墓穴就在东门,离阿芸家那么近,为什么去北门?
黑棺材就停在北门。
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里,裹布少年踮起脚,棺材旁果然站着两列纸人,但捧着各种陪葬冥器,纸元宝、纸金条、纸房、纸床还有纸做的锅碗瓢盆等等,没有手再抬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