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但也是这张脸的位置,有几个被经年累月打出的坑,连带整张照片都皱皱巴巴,满是丑陋的折痕。
所以她刚才摸到的就是……
女鬼尖锐叫起,头发愤怒地鼓动,抓向薛潮,薛潮松手退后,很冷静地说:“你要杀的人是你丈夫。”
绞向薛潮的头发堪堪停住,茫然在他身上拍打。
女生也反应过来了,照片是结婚照!
所以姓“f”的人是她丈夫?
“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想要完成你的愿望,总得容我用点非常手段。”薛潮重新捋顺女鬼的长发,安慰地拍了拍发尾,“笔仙笔仙,谢谢你的解答,请归位。”
长发像逆流的水,退回灯管,女鬼的身影又不可见了,也不在撞击床架,只能从摇曳的窗影、微弱的沙沙声,得见她存在的一点痕迹。
女生:“不是学姐吗?照片看起来是成年人……”
“而且很有年代感,上一辈的人。”薛潮说,“桌下鬼的眼睛是真的,那个恐怕才是你学姐。”
女生不管谁是谁,迫不及待起身:“那我们快去……”
“教室图书角,你借的那本书,”薛潮翻找她的书桌,“在哪?”
女生一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啊,在四楼门口签到的桌子里。”
换薛潮顿住:“为什么放那?”
“上次落在五楼的自习室了,那书挺破的,阿姨以为谁不要的,就拿去垫桌角,我去问她,她才知道那本书是我的,说放在签到的桌子里,让我晚上下了晚自习拿走。”
“怎么没拿,没在那?”
“……不知道在不在。”女生慎重地说,“我回寝的时候忘了这件事,快熄灯才想起来,下楼去看……你上来时也看到那张桌子了吧?封死的,里面好像有东西。”
薛潮面不改色:“有你的书?”
女生小声道:“……我觉得是一颗头。”
薛潮点头,以示“英雄所见略同”。
女生麻了麻:“所以我的书和一颗头在一起。”
薛潮:“垫在下面的可能性更大。”
女生:“……不要了。”
薛潮:“那恐怕不行,什么书?”
女生:“赫什么威尼斯的《时间机器》。”
薛潮:“内容记得吗?”
女生:“哈哈,我晚上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潮:“……”
女生:“哎呀你从名字就可以推断出来,肯定是穿越时间啊什么的,你要这本书做什么?”
薛潮没答,他推开门,先听到一声细软的猫叫。
女生倏地一僵。
走廊被红色灯光覆盖,像过年挂的几串led塑料小红灯泡,红得发阴,人和周遭的物浸在其中,好似有点发黑的热成像,世界只有红、黑两色。
一只黑猫坐在前面寝室的门口,冲他们喵、喵叫了两声,回荡在红阴阴的空旷走廊。
薛潮刚跟去,就被女生拽住,她声音发紧:“去哪?”
“它让我们跟上。”薛潮以为这显而易见,她没有五官,无法从神态判断,他便观察女生的状态,问,“你怕猫?”
“……只是觉得它们的叫声有点吓人。”女生有点勉强地说,“不叫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这句不如不说。
可不用薛潮劝,女生自己就调整好了,深吸一口气:“走吧。”
“又不怕了?”
“怕。”女生果断,然后垂头丧气,“但不跟着它,没法触发剧情吧……电视剧和游戏都这么演的,总不能一直卡在这里。”
薛潮在前,女生并排但稍后一些,得到允许后,紧紧抓住薛潮的衣角,他们跟着黑猫下了楼,守在楼梯间的另一只女鬼已经不见了,但进入五楼后,一眨眼的工夫,原本带路的猫咪也不见了。
滴——
机器启动似的一声。
他们正好停在五楼的洗衣房门口,往里一看,洗衣机亮起红灯,自己启动了,绞着水开始滚动。
不知道洗的什么,里面咚、咚,有节奏地响。
像很重的东西,不断被抛起又落下。
第82章
“你觉得里面是什么?”女生问。
“人头。”
“英雄所见略同。”女生说, “……人头是不是过多了?”
“因为鬼也多。”
薛潮大致讲了讲他在一楼的丰富经历,女生叹为观止:“天哪,养蛊一样……”
“因为有其他时间线的剧情插进来了, 这栋楼原本有自己的‘主线’。”
女生了然:“比如吊灯上的那个,看着就不是学生,任务也和校园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婚姻导致的。”
薛潮却说:“我倒觉得, 和她相关的事才是宿舍楼的主线。”
其他一些人和鬼,是“器官事件”这条线,更像第三单元的医院,是一段插入的剧情,与整个副本埋的主线有关,所以不太可能是单元主线。
五个角色人设鲜明, 主题各异,单元主线是围绕主角的过去与愿望而诞生的。
“可和我坐在一起的几个女生都是学生, 不像是她……”女生想到薛潮刚说的一楼事件, “门口那个可以伪装成人的……?”
她谨慎道:“要设计一个暗号吗?以免我们之中的谁被……”
却不知道薛潮怎么想的,男人很平和地说:“不用。”
听在女生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他们迟早分道扬镳的意思, 她有些不安低了低头。
洗衣机又是一声“滴——”。
衣服洗得很快,他们谨慎地观望一会儿, 洗衣机就开始排水,带着泡泡的肥皂水刚流出一点, 紧接着就被稀释的血水盖过, 再往后,一缕缕头发流出,钻进地漏, 不是断发,一直在伸长,好像无穷无尽。
女生已经准备往前跑,被薛潮抓住,消失的黑猫正徘徊在楼梯口,影子跟随它来回踱步,似乎在催促他们赶快下楼。
但楼下先响起脚步声,有些晃晃悠悠,但每一步都很重,像要跺穿地板。
黑猫一下子炸了毛,薛潮弯腰捞它,却被它跳过胳膊,先一步钻出窗户,窝在排风扇。
薛潮便抓着人跑,就近躲进一间插钥匙的寝室,拔钥匙锁门。
上楼的东西大概听到了动静,脚步加快,光听声音就知愤怒,似乎知道有人在躲着,所以很不满。
薛潮躲进寝室,里外都警惕着,毕竟插着钥匙的寝室都是周末不回家的学生,也就是有刚才请笔仙的女生,目前疑似有一个伪装人的怪物,其他也不好说。
但他们进门后,却根本不是一间学生寝室,而是一个小小的单人卧室。
女孩子的房间,床头摆着几个玩偶,墙上有残留的胶布,曾经应该贴过海报,根据这一角,海报应该是宇宙,书架只有几本书,干净到像新的,有一两本比较冷门的悬疑书,冷色调的书前摆着两个可爱的毛毡,或爬或坐,都是一只黑色的小猫。
门外还是走廊,脚步远远而来,沉重得过分了,好像每走一步,整个楼都该听见,经过一个个寝室。
来人在每个寝室前都会停一下,所以停在他们门前时,薛潮倒没有意外,反而借着这点好似合不拢的门缝,闻到令人作呕的浓重酒气,带着腐败的味道,像死人开口。
来人笑了,很短一声,像俯视脚下奔逃虫蚁那样的尽在掌握,又故意令人不安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倘若说难听,肯定是薛潮如今破破烂烂的嘴难听,倘若说恶心,门外这男的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是器官事件的那名杀人犯,应该是姓“f”的女鬼丈夫,但变态大概都类似,调子很像。
男人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但临走时故意砸了下门,声音格外大,和他的脚步声一样,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空旷的大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有回音,吓得人心头一紧。
女生明显瑟缩一下。
薛潮这回长记性了,好好辨认了一下女生的恐惧,不是简单被吓了一跳……像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旦被唤醒,无论此刻的自己如何,都会瞬间被拉回那段过去,成为曾经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就像被“龟儿子”刺激到的邓达云。
门外的男人一直走,走到尽头,没发现他的目标,忽然暴怒,菜刀砍在尽头的石砖,滴里郎当响,连着整条走廊跟着震,藏在屋子里的他们也没能幸免,只能尽量缩进角落。
然后是窗户被“唰”地打开,一声尖锐的猫叫,像扎入脚底的神经,疼痛一路升到脑髓,比婴儿的叫声更细更尖,几乎把两人的脑子叫出了嗡鸣。
薛潮很快挣脱出叫声带来的头部刺痛感,可下一秒,因拳打脚踢而接连不断的猫的尖叫一窝蜂扎进他的大脑,疼得他眼前一白,捂住了头。
期间还有男人不堪入耳的咒骂和大笑,更加重了恶心感,等一切声音寂灭,只剩男人远去的脚步,眼前的画面才算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