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能看到机位,如果是纪念馆,我在那等你,不是的话我再下来。”蒲逢春跑进楼里,“一会儿见。”
  午休时间,休息区散着几个人,薛潮避人巡了一圈,没看到商店的踪迹,便独走侧门,跨半院去纪念馆所在体育楼,他手伸进书包翻点喝的,忽然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摸出来,是蒲逢春的一只白玫瑰耳环。
  直觉忽而一绷,薛潮瞬间闪开,一道红激光倏地射过,他侧身滚回廊下,院内的石桌椅被削掉半边,做了他脑袋的替死鬼。
  他踏上台阶的脚步一收,暂时掐灭找蒲逢春的念头——对方就是奔着蒲逢春来的。
  之所以杀到他这,是因为……薛潮翻出手里的白玫瑰耳环,尾部的细剪还有他的血迹。
  这是被锁定的靶子,她故意留给他的。
  所以最开始也是装作找不到……那时候就想好了,要摆他这一道。
  这就是她所说的麻烦?
  机位里,写着“纪念馆”的商店,躲过一劫的蒲逢春趴在窗台,背后是介绍艺美历史的长卷,印满全视之眼。
  她看向下方的休息区,属于角色的那点稚嫩全数褪去,她又安静如一滩死水了,像恐怖片里的鬼童。
  她知道薛潮听得见她的话,也像知道薛潮的疑惑,轻声答:“……这只是开始。”
  第57章
  蒲逢春转身, 细剪悄无声息停在她的大动脉上,薛潮单膝跪在她身后,没什么表情:“我没惹你吧?”
  她却不见之前爱起的“慌张”:“怎么, 你怕了?”
  “你若真想‘无情’,就不该问两次这句话,你很希望把我吓跑吗?”薛潮空着的另一只手点了点她后背,心脏的位置, 小姑娘一跄,“你自己都没想清楚,还算计别人。”
  “我觉得效果不错。”蒲逢春反问,“你要杀我?”
  薛潮把一只耳环拍进她手里,退开后轻松地拍了拍手,好像甩掉个大麻烦, 心情不错:“我来销账,你救我一命, 刚才替你挡了, 交易结束。”
  “你若真想‘两清’,就不该进商店,商店等于安全屋, 老玩家都知道,如果要密谋, 这里最合适——所以你进了这里,在要杀我的人眼里, 就相当于和我一伙了。”
  “我是主持人, 现在就你一个玩家,和你一起进商店有什么不对?”
  “上一个副本我也不是随便选的。”蒲逢春说,“是趁他们的目光还没移向我, 先一步躲进副本。”
  敌人锁定蒲逢春后,她第一个副本就是起航本,目的是躲避,如今第二个副本,同样的主持人,同样的互帮互助,最重要的是这个本的特性——“人数少”和“1v1”——太适合偷鸡摸狗了,在敌人眼里,她这次的目的就是先下手为强,收买新星主持人,合谋抵抗。
  她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进不进商店不重要,薛潮选中这么一个古怪副本的时候,就被强行绑上贼船了。
  薛潮:“我反水不就得了?入乡随俗,想来大家都不要脸,也是见怪不怪。”
  “没用,我被追杀不是因为仇怨,也不是因为得了什么宝贝,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薛潮眯眼,顺着她说下去:“仇怨有因果,摘出去就惹不到我身上,宝贝我可以交出去,但秘密看不见摸不着,只要我和你同时进了安全屋,我不管知不知道,在敌人眼里就是‘第二个知道秘密的人’,我说不清楚,你死了我非但摆脱不了麻烦,反而会‘继承’那些追杀,成为第二个你……厉害,你从答应为我以身犯险的时候就算好了?啊……更早,和我本体打照面的时候,你猜到我就是人工智能了。”
  “那倒没有,后来想明白的,何况你也没有掩饰。”
  薛潮在纪念馆的商品间逛起来,顺手拿起一个“定格泡泡机”扔给蒲逢春,让她付钱:“你这秘密是你那去世的‘长辈’告诉你的吧,临终遗言,然后让你躲进副本避风头?”
  蒲逢春倏地看向他,他无赖地笑:“你现在才最该‘面无表情’——你想我给你当保镖?还是庇佑你那本就没几个人的空壳子公会?”
  “你调查了‘野草’?”
  “是调查你,想贿赂或者拿捏我的公会很多,借机打听点情报也不难,你们会长很早就遣散公会成员,他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怕他们被牵连……唯独告诉你,他和你有仇?”
  “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找到老师尸体的时候,他的内脏和五官已经被挖空了,是我自己找到的。”蒲逢春那双寡淡的眼睛,忽而升起好像这辈子和她没什么关系的血性,“……我要你替我杀个人。”
  “给你老师报仇?”
  “是。”
  “至亲之仇,自己报才爽快吧?”
  “我有自知之明。”蒲逢春说,“而且仇报了,我也会安全。”
  狠又狠得不彻底,善又善得不甘心,她像根系拧在一起的草,一部分坚硬,一部分柔软,却都不极致。人们常说野草轻贱,但春风吹又生,可野草如果生来就要被作践,烧不尽难道不是痛苦吗?
  薛潮不爱为别人的人生课题操心,但莫名其妙替她心累,像被她灵魂命中注定会起的火烫了一下,吸入一点灼肺的烟熏气。
  他扬起笑,并不答话。
  蒲逢春知道他在等什么,心里嘀咕这人真够精,果然又道:“秘密是一把钥匙的下落,在喜悲山……据说与最终通关有关。”
  最终通关。对于多数玩家而言,退休卷遥不可及,对于少数有望的玩家,临门一脚更需谨慎,绝不愿功亏一篑。
  退休卷相关也好,另辟蹊径的通关法也罢,一点只言片语的影子,在他人眼中都是身负圣杯,大写的“怀璧其罪”。
  把所有人的念想揣在身上,怪不得危及性命。
  蒲逢春:“别盯着我了,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喜悲山,是boss秘境,就在无限世界的地界内,只作为公会本开启,公会本都是‘调查团’本,以公会队伍的形式进行比赛,你可以理解为‘新地图开荒’,而坐镇喜悲山的boss……那位‘邪神之最’。”
  薛潮本来懒散地听,直到“邪神之最”,牙疼似的扯了下嘴角,惹得蒲逢春疑惑地看他:“怎么?”
  “想吐。”他诚实道。
  “……”
  “就这么告诉我了?”
  “不告诉你才会杀了我。”
  “懂我。”
  他算都被算计了,反正对手眼里他就是“唯二知情人”,若还不能坐实,他也太亏了。
  “行了,你还警惕上我了,可是你摆我一道——把你的道具撤了吧,观众快憋死了,我人气值都掉了——排行榜前二十页都找不到的公会还有这种神器?我看你们挺有钱的。”
  从薛潮威胁蒲逢春的时候,评论区就卡住了,信号时好时不好。
  蒲逢春:“老师留下的,他以前是‘乐团’的成员,代号‘钢琴’。”
  朝圣乐团,排名第三的公会。
  “所以你要杀的主持人和这个乐团是老合作伙伴?必定榜上有名,主持人榜第几?”
  “……你怎么知道是主持人?”
  “主持人能看见评论区,观众是互通的,虽然有屏蔽规则,但多费些脑子也不是试探不出来,这方面的情报,主持人总归比玩家灵通。”
  而对方一旦知道有这么段屏蔽所有人的独处时间,他们的同盟关系就更坐实了。
  道具收回,评论区重新加载,一溜问怎么回事,蒲逢春在这之前比了一个“三”的手势,主持人榜第三名。
  他一个新人,惹的全是各榜有名有姓的,真折煞。
  他腹诽,凤眼却轻挑,借蒲逢春的机位赔了个好看的笑:“刚才信号不太好,大家久等了。”
  评论区刷的问号变成了“他肯为朕花心思就好”,其他推理和猜测,薛潮随他们去。
  商店的构造逻辑不变,玻璃隔开内外的当铺样式,只是适应了纪念馆严肃的历史感。
  他这次真身来买,发现主持人也可以买道具,贡献度相当于玩家的积分,人气值就相当于他的积分,他瞥了眼钻回弹簧闹钟的灰蓝塑料鸟,回血药倒在手臂,眨眼间完好如初,其他道具由新鲜出炉的盟友买单,并转到主持人的【背包】。
  蒲逢春难得一脸肉疼:“你的积分不比我多?”
  “给你卖命,付个钱不乐意?”薛潮双手枕在脑后。
  “我又不是包养你。”
  “差不多,我这脸蛋又不委屈你。”
  “……别自恋了,先想想一会儿倒霉起来怎么办吧,我们待在商店的时间太久了。”
  说什么来什么,刚下到一楼,大门外的嘈杂就撞进来,孩子的哭声像奏乐里忽而起声的唢呐,哀痛一下子“艳压”所有声音,围着的人群和闲言碎语都成了陪衬。
  学校外的那条街和上一个单元故事不同,街宽和居民楼的样式、颜色不一致,完全是两条街,但都是校园的背景板,此时却聚集很多人,头颅各异,围在马路中间,哭声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被挡住了,看不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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