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按照设定,这些女孩是“蒲逢春”的同学。
薛潮想起蒲逢春的s级道具,顺势摆烂了,他颇为惬意地赶蒲逢春去练习,自己拿起音箱上的乐谱,坐到钢琴旁边研究。
乐谱的名字叫“流火中的花”,大概就是音箱正在放的曲子,乐谱大部分被墨迹晕染了,但薛潮觉得没必要,就算没被污染他也看不懂。
他懒散地靠在钢琴椅,撩起窗帘看了眼,日落黄昏和午间烈阳不怎么一样,明明已经要归入黑夜,却似乎更灼眼。
午间的太阳是直白的亮,像打在天空的一盏巨型白炽灯,黄昏却像一场安静的燃烧,仿佛黑夜并不是日月更替的自然规律,而是火焰烧尽了天空,只得陷入黑暗。
不仅楼梯间和镜子,他现在也不怎么喜欢窗帘和阳光,嗤笑地落下窗帘,但这声太短太轻,听着像“哼”了一声,引得正好走位到后排的蒲逢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薛潮的手僵了一下,转过来仍然冷肃着一张惊天动地的大浓颜脸蛋,颇为耍官威地对蒲逢春抬下巴,示意她好好跳。
蒲逢春像被老师抓到小动作的学生,立刻避开眼神,继续跟随伙伴起舞,外挂在身,她倒是跟得不错,不突出也不落后腿。
一时教室只有舞曲轻扬,女孩们的脚尖像蜻蜓点水,不留声响痕迹。
最后一个动作,所有女孩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再四散而下,让这朵花枯萎,因为有下腰的动作,镜子头颅折下来,正好能映出伙伴们的小腿和舞鞋,薛潮的目光穿过她们,忽而一凝——那镜子里怎么多出一双脚?
一个女孩的头颅正前方,只有一个在做动作的女孩,但镜子里却交错两双脚,穿着同样的芭蕾舞鞋,似乎意识到被发现了,舞步一点,多的那双脚就不见了。
薛潮又去看其他女孩的头颅,有的镜子里也多了一双脚,下一秒女孩们收起动作,多出来的那些脚又消失了,像孔雀收回展屏的尾巴。
音乐戛然而止,舞蹈老师推门而入,她的头颅是一把艳粉色的道具扇,布包住竹扇骨,又延伸出一大片,像手臂扬出去的水袖,垂下来挡住扇子本体,扇子头颅独有的“盖头”。
她轻轻挑起“盖头”,扇面贴着一块打分牌,写着“60分”。
老师打完分就走,女孩们一下子沮丧起来,薛潮追上去,门锁死了,根本出不去。
“她要求你们要达到多少分?”没出息的薛潮咂舌,“60分不是挺好吗?”
一个女孩镜子头颅里的“他”开口了,发出小女孩稚嫩的声音:“100分。”
薛潮被麻地绷起脸,忽略看自己作妖的怪异感,不能理解道:“那你们满分多少?”
所有女孩镜子头颅里的他一起开口:“100分。”
“……”薛潮冷脸,“你们老师有病。”
懂不懂什么叫知足常乐?
女孩们凑在一起讨论到底哪里不完美,半天没得出结果,只好重新回到位置,边跳边找问题,薛潮顺着她们的意思,给她们又放了一遍歌,他仍然散骨架似的靠在钢琴旁,眼睛却聚起精神,一错不错观察她们的动作。
她们似乎有意调整了动作和站位,他也不懂舞蹈,只觉得这群姑娘跳得很不错,一举一落、一缩一展都恰到好处,灵动而自由,像在风中盘旋的飞鸟,本就在自然的诗意里。
以他毫无审美体系的门外汉目光看,他能给200分。
他心里叹气,头歪在钢琴椅,大卷的半长发滚在平整的凳面,挡住他的额头和一只眼睛,一缕浓阳洒进来,照得他夺人心魄、近乎透明,几乎有了几分难得的神圣,却使他隐在阴影里的身躯更显一种残酷的美,好像他自己就是一部喜剧和一部悲剧。
另一只没被遮挡的眼睛,看着她们再次变成一朵花的形状——这回镜子头颅里的脚变成了三双。
再一动,重重叠叠的脚站在镜子里,原本还算空旷的舞蹈教室瞬间“拥挤”起来,脚尖转过来,朝向他这个看客。
薛潮:“……”他没骨头似的又下滑一节。
老师正好再次出现,多出来的脚又消失了,这次的打分还是60分,她们仍然没有找到关键。
蒲逢春融入得相当好,虽然性格腼腆,但角色大概很喜欢跳舞,所以也显出一些超出平常的热情,薛潮瘫在一边,没打算管,全当免费看表演了,到最后甚至有点困。
“【蒲逢春】总感觉哥下一秒就睡着了。”
“【蒲逢春】江冥的时候哥很利落啊,全程飞起,怎么到蒲逢春这,哥直接养老了。”
“【蒲逢春】蒲有共鸣器啊,而且人也正常。”
“【蒲逢春】哈哈哈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姓江的撒娇精!”
“【蒲逢春】讨厌鬼还差不多吧,要不是那张脸,我也想给他一拳,怎么能有比祝文还熊的?我哥这么帅的一款老公都变成老妈子了……”
“【蒲逢春】所以吸干了哥的精力,这把直接歇了(狗头)。”
薛潮扫到评论区的“江冥”二字,眼神冷淡一瞬,又没看见似的略过,他再抬头,女孩们已经把蒲逢春包围了。
镜子头颅全映着蒲逢春的模样,空洞而怪异地注视她,齐齐开口:“你最后来的,肯定是因为你。”
蒲逢春一懵,喏喏地怵在原地,可以灵动起舞的四肢一时像装错的零件,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她尴尬地低下头,没看到镜子头颅里的“她”已经接二连三消失了。
——那些镜子里多出的脚,是被她们拉进镜子里藏起的人,就是用这种办法。
薛潮想通了最后一点疑问,轻笑一声:“我说……你们找茬就找茬,扯这种不伦不类的借口,显得你们智商有待提高。”
“最后来的”一语双关,他们今天最后到教室,同时按名单“蒲逢春”也是最后加入这个表演队伍的成员,当时她们已经练了一段时间,所以有带她和不带她的两种走位,即便她不上也不影响。
他起身,顺手点开音箱,悠扬的曲子再起。
他拉开窗帘,夕阳照进来,再指挥她们调整位置,尤其头颅的朝向,将信将疑的女孩们动起来,阳光不断在镜子间折射,最后汇聚到最中心的女孩裙摆上,不一会儿,起了一缕青烟。
“姑娘们,注意审题,”薛潮扬了扬乐谱,“这舞叫‘流火中的花’。”
星星点点的火光一起,女孩下意识低头,镜子里映照出火光的瞬间,她整个人被点燃了,火焰绕了她蓬松的裙摆一圈,随着舞步,又流向其他女孩,多米诺骨牌般点燃整个舞蹈队,像甩开一朵火焰。
老师的脚步陡然响起,这次提前来了。
看来没什么问题。薛潮正这么想,音箱的曲子戛然而止,他迅速上前检查,修老旧电器似的拍拍打打,也没能再唤醒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音箱。
流火是真烧,所以只能烧一次,如果这次拿不到100分可没有下次了,这音箱故意整他!
他皱起眉,握住乐谱看向角落的钢琴,没有的艺要他怎么卖,一根手指戳首《小星星》行吗?
他刚把目光移到窗户,打算挟崽再来一次破窗行动,就见蒲逢春丝滑地脱离队伍,跳上钢琴椅,十指一落,她整个人沉静下来,像在着火的山林蓄下一层冰凉凉的雨水,分毫不差的曲子完美接上,甚至比录好的曲子更动听,好似在讲一段凄美而跌宕的故事。
道具扇头颅的老师迫不及待开门,正看到最后完美的“流火中的花”定格。
她没能找茬成功,颇为遗憾,只能不情愿地给了100分。
薛潮拉起蒲逢春就跑,他最后回了下头,教室的上下四面全变成了镜子,比方才多几倍的女孩们站在其中,像站在一个镜子打造的魔方牢笼。
漆黑而光滑的牢笼里,唯有芭蕾舞裙连成的火光充盈八方,像抹开的艳丽夕阳。
第56章
蒲逢春高高的辫子乱甩, 拍得脸疼,于是她一手举起辫子一边往前跑,总比世界暗一度的阳光打在女孩有些雀跃的背影, 露出另一个“她”的一点踪迹,好像在薛潮眼前展开一卷录像带,旧事朦朦胧胧地来,经过他, 又无法捉留地走。
跑回中心的回廊,她才小心地放下辫子:“每次经过走廊我都忍不住想,整栋楼除了我们外真的有其他人吗?”
“看似没人,但一开门就有惊喜。”薛潮瘫在长板凳,“下一节课是什么?”
“乐器吧?我看‘我’报名了好多课。”蒲逢春眼睛有些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这些课, 她蹲在薛潮旁边,观察他的蓝眼睛, 好奇道, “你是混血?五官也很立体。”
“我是混账。”薛潮已读乱回。
蒲逢春没再继续问,有些神神秘秘地靠近,像小孩子说悄悄话:“商店开了, 先找这个。”
一听终于讲到此次副本的正事,薛潮侧卧过来:“我以为会先找一个没人的教室或者其他地方?”
蒲逢春摇头:“副本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在无法弄清的前提下,没有绝对隐秘的地方, 除了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