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只是想着你怎么还没有起?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与我一道躺着。我是个懒懒散散的,但是行之……”话没有说得完,忽然极吃惊的垂下眼,正对上裴昭双目,“行之!”
  “宁宁?”
  宁离简直要说不下去,昨日里教他方寸大乱、一时间羞窘不堪的物事,居然又那样,直挺挺的将他贴着。
  可裴昭神色还一丝不动,若无其事地问他,若不是那坚热的触感,他险些要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只要微微一动,那感觉变越发明显,可便是这般不动,却也半点都不能忽视。可裴昭还噙着笑意,自若的将他望。
  宁离面色越来越红,有心想要挣脱些,可十指是与裴昭紧紧相交的,他轻轻挪了挪,实在避不开,忽然又生出了几分狐疑。那点子疑心一起,便越发不能控制,使得他不由自主将裴昭盯着,仔细打量。半晌,吞吞吐吐道:“行之,你身子……该不会是有毛病罢?”
  裴昭眼眸微挑,目光斜飞,纵使不知宁离为何有此问,依旧是从容克制的好脾性:“怎的了?”
  宁离脱口便要说出来,又觉得要是当真如此,着实有些伤人,切莫大声说出来,伤着了裴昭的面子,便低首凑过去,附到裴昭耳边,轻轻耳语数句。
  他含羞带怯模样,容光如雪晶莹,裴昭还以为他要说甚?正是心魂自荡之际,忽然听得那几声疑问,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宁离小心翼翼打量他神色,细声细气道:“那不然昨夜,你替我……之后,我见你自己也并未排遣。若真是有些不适,千万要说出来,不要讳疾忌医。”
  裴昭:“……”
  裴昭气得险些笑了,他体谅宁离年少,宁离居然还怀疑他?
  就听宁离说:“你便是被我说中了,也不要恼羞成怒,孙大夫已经接了我的信,待他来了建邺,定然什么隐疾都给你治好。”
  况且……
  宁离期期艾艾,遮在锦被下的身体悄悄挪了挪,轻轻碰了碰他:“你现在都这样了,还半点不用纾解,可不是有隐疾?”
  裴昭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与旁日有所不同,透着些危险的意味:“宁宁当真这么想?那我若是可以自证呢?宁宁若是错了如何?”
  宁离心道,他岂会错认。眼下这将他贴着,还八风不动着……
  宁离道:“那你就向我证明罢。”他胸有成竹道,“但我若是没错,行之要给我赔礼道歉。”
  裴昭意味不明地将他打量,忽而低笑:“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罢。”
  他抓住宁离的那一只手,原本是无甚动作、轻轻扣着的,此刻却引导着、落到了下处。
  屋外的雪花仍旧落着,透过幛幔,遥映一段天光。
  风声里似乎有细微的扑簌声响,那是一朵一朵被卷下的红梅,扑到了窗棂之上。而更远的院墙处,有大片白梅淩寒盛放,暗香窈窕。
  庭院一处,冬日凛冽,帷帐之内,温暖如春。斜插的那些梅花都开了,一枝枝明光娇妍。
  半湿的发丝如瀑垂落,雪白的丝踞四下散乱,唯有玉色的肌肤,嫣红的嘴唇,悄然绽放。
  裴昭哑声问道:“够了么?”
  宁离眼眸氤氲如雾,连声道:“够了够了,不必了,我晓得错了……行之,你没有隐疾,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面色已然羞赧不胜,只心道,行之怎的这般、这般……
  却听着耳端一阵低笑:“如今你认了么?”
  宁离早是个丢盔卸甲的态势,被研磨得溃不成军,低低泣道:“认了!你可以把我放开了罢?”
  却被人紧紧桎梏,掌腕翻覆,顿时恍惚。
  耳侧听得裴昭嗓音,却还义正言辞的将他指责:“宁宁心不诚。宁宁说要与我赔罪,怎么现下又打了退堂鼓?”
  他却是鬓发皆湿透了,晶莹肌肤蒙着一层薄粉,好似玉瓷流光。懵懵间呜咽一声看来,早把那些言语都忘却,学舌一般道:“赔罪……”
  起伏折腾里,已然是浆糊般、什么也想不清了,喃喃念着,只望着身下人面容。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孔上,亦是相似的轻汗与薄红。于是宁离好像明白过来,软折下腰身,抱住裴昭臂膀。
  怀中刹那间充实,少年轻微的喘|息,柔软的面颊蹭在他的颈中。
  就好似所有的空缺皆被圆满,那一时裴昭心魂皆荡,只觉人间满足,不过如此。
  第86章 荔枝 喜欢便是喜欢,骗你作甚?
  86.
  这一日宫中原是罢了朝,只说陛下偶感风寒,需要休养些时日。裴昭自登基以来,每逢冬日便常常在病中,如今又无法见大臣,竟然并不叫人奇怪。只是心里生出些嘀咕,陛下这三天两头大病小病的,似乎也太体弱了些。
  而至于宁离这一边,他那奉辰卫的差事,原本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便是去点个卯都已经恨不得了,又有谁敢去陛下跟前捉他呢?
  宁离再睁开眼时,身边总算没有了人,只觉得天光略略暗了些,也不知道究竟是胡闹到了什么时候。他刚刚想要坐起来,便被身后一些隐秘的酸胀给弄得呲了牙,那酸麻好像还在四肢百骸里,顿时也不挣扎、也不折腾了,干脆继续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窝在那锦被里。
  不若流转些真气,驱散些酸意罢,否则,他还能怎的呢?
  他是个潇洒的,也懒得摆出什么端坐架势,怎么舒服怎么躺着,只教体内真气流转。
  不远处彷佛有些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似乎是穿过厅堂传来的。宁离没想自己耳力好成这般,原是从前懒得分出精力探寻,只因着捕捉熟悉嗓音,清沉,微喑的,这才仔细听了分。
  但也是断断续续的,左右说着京中的那些事儿,什么铁勒啦,魏王啦,上皇啦。噫!又是这一家子想要谋害行之的毒计。
  过得一时,外间的说话声终于停了,原来又换了人禀报,京中雪大,百姓不易,还好早有安排。裴昭吩咐几句,又听说什么妙香佛国不日要遣僧人入京……
  那些事务繁杂的很,宁离听着只觉得头痛,衙门政务,没一个是他弄得清的。本就没有兴致,当下收了耳朵,也不去再听,困困欲倦间,又觉察脚步声由近及远。
  行之谈完了么?
  宁离下意识闭眼想要装睡,又觉着好没有道理。醒了便是醒了,何苦在这里装睡?他岂是那等不敢面对之人?
  于是便支起身。
  待得裴昭掀开帐幔,便见着那刚醒来的小郎君以手支颐,侧靠在床头,黑发如瀑,里衣微乱,修长颈项间红痕点点,好似皑皑白雪中落下如火梅花,一路蜿蜒到了深处去。
  他眸光微暗,忽然间有记忆翻涌,而那榻间的少年半点不知,犹自仰起头。水晶丸子也似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圈,忽然冲着他招了招手。
  可是这一动作,似乎牵扯到了身上痛处,说不得眉尖便微微拧着。
  那教裴昭不禁忆起放浪之处,心神俱悦之时,免不得生出些许歉疚。他自忖克己复礼,如何要与这天真的小郎君置气呢?晨起时没忍住过了火,把人给折腾的不轻。
  他声音禁不住放柔:“身上不舒服么?”
  宁离道:“没有。”
  裴昭只道他是宽慰自己,心想那眉都拧成这般了还要强撑,一时说道:“若是不适便躺下,宁宁,也不用这般逞强……”
  宁离见他老是不理会自己意思,彷佛自己弱不禁风了也似,顿时怒了:“我好得很,我说没有就没有,招手是教你过来呢,你还傻站著作甚?”
  本就不甚有柔弱情态,嗔怒间是灵动鲜活的明亮色泽,好像这昏暗一室内都生出绚烂光彩。
  他这一嗔怪,哪个敢不依从?
  裴昭微微一怔,心道是自己想岔了,却浅浅勾出些笑容。当下便走到了跟前去,正在宁离面前,便见那榻上的少年探过柔韧的身体,到得腰间,五指修长,正正拨弄着蹀躞上垂落的玉佩。
  他忽然间生出恍然,于是唇边笑容愈盛,只温和的低头,任由这小郎君摆弄。
  他与宁离缱绻了那一遭,再起来时,便望见了案上的双鱼玉佩。共赴巫山时抛在了脑后,此刻却不能忘了,于是便将从前的螭龙佩摘下,换了这一枚。去外间听人禀报时,彷佛迎着些诧异目光,但他自是不必解释,只佩着那双鱼,心中悠然含笑。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1]
  。
  这枚玉佩原本就是宁离亲手雕出来的,处处皆烂熟于心。其中有如何构造、如何巧思,如何雕琢,俱是用了大功夫。若不是朱明恰到好处的回来,只怕还不能完工。
  手指轻轻拨弄,只听得轻微的哔啵声响,两片双鱼不知如何便已合上,此刻宛如剥壳鸡子,光润生晕,俨然是一枚荔枝样式。
  做双鲤鱼时,只觉得线条细|腻,雕工精湛,一丝不苟,此刻合二为一荔枝,便是另一般清新稚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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