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喜恶表露得这样明白,一旦铁勒王身去,小王子不得权势,只怕立刻就会遭殃。
  那若是调转过来。
  宁离道:“那若是他废了大王子,改立小王子呢?”
  陵光仍是摇头:“没有那么容易。铁勒王正妃出身于大部落,本就实力雄厚,况且王妃族中还有一位厉害人物……郎君应当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解支林。”
  宁离原本还想,自己对铁勒并没有什么了解,恐怕并不知晓。可这名字一入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竟然是他?”
  “正是,他其实是铁勒王妃的弟弟。”
  有解支林作为后盾,难怪大王子并不发愁!
  铁勒上下只有这一位入微境界的高手,自然声名赫赫,地位超然。宁离还不知道,其中竟然有这样一桩隐秘。
  不过大概也算不得隐秘了。
  许多武道高手并不会涉及俗世皇权争端,不愿去蹚那浑水,但一旦踏入其中,都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大雍还好些,武道昌盛,足有三位大宗师坐镇。可铁勒不比大雍,不要说无妄境了,连入微境也只有这么一个。
  解支林的重要程度,想都不用想。而他作为王妃亲弟、大王子亲舅,偏向于谁,根本不用再说。对于铁勒王,这无疑是十分棘手的情况,他总不可能自毁长城罢?反而是要把解支林给笼络着。
  想要废掉大王子,千难万难。而若是放弃小儿子……所有的困难,都迎刃而解。
  宁离听了,不由得叹道:“这可真是一本难念的经。”
  陵光点头:“铁勒王偏宠幼子,但又不能对长子下狠手,如今只能在其中维系平衡。”
  可是那平衡,当真能一直维持下去么?
  恐怕是难说的。
  27.1.2.
  那意思纵使没有表达出来,可模模糊糊间,宁离也感觉到了一些。
  他对铁勒所知不多,正要再问,忽然听见轻快的脚步声。
  “郎君!魏王府派了人来,送了拜帖。”
  这一时被打岔,宁离看向小蓟,十分纳闷:“魏王府?”
  原是裴晵送来了帖子,为先前那事向他告罪,说什么要上门赔礼。
  宁离:“……”
  宁离想也不想:“不见不见,通通不见。”他虽然不忙,但也不想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
  “可是姚先生说……”
  “你听姚先生的还是听我的?你把我出卖了我还没治你罪呢!”
  “哦!”小蓟心虚,顿时讪讪,“当然是听郎君的。”
  。
  姚光冶已然听说,见他拒绝得这样坚决,倒很是稀奇:“世子和魏王之间有了什么过节?人家都已经赔罪,这样拒之门外,倒是有些不好。”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希望宁离在京中多交几个朋友,免得一个人也孤单。
  宁离“哼”了一声:“姚先生,你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他跟时宴暮是一夥的!”
  当下就把那天建初寺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
  姚光冶先前没有听他说过,还想着要不结识一番。这下听了,顿时主意倒转,一样的怒气冲冲。
  “好哇,他竟然敢这样将世子不放在眼里?!”
  “轰出去。”宁离十分干脆,“我不想和他谈。”
  “立刻就轰。”姚光冶也气声,“咱们宁王府稀罕他这些破玩意儿吗?沙洲有的是呢。”
  侍从接了令,立刻就要前去,将魏王府的人给轰走。
  走了一半,忽然又听姚光冶喊道:“等等。”
  宁离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停。
  姚光冶沉吟道:“世子,我想了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真把人赶走,您和魏王的梁子那可就结大了。”
  宁离说:“如果我收了他的礼,难道我要和他交好吗?”
  姚光冶一愣:“那自然是不必的。”
  宁离顿时一拍手:“那不就得了!”
  他干嘛要和裴晵交好?真要说,连那日时宴暮送来的赔礼,他都不想收呢。要不是裴昭先前说了,他一准儿也给轰出去。
  姚光冶将他望着,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不错不错,还是世子聪慧,是我没有想到。”
  宁离:“……?”
  宁离十分疑惑地将他望着,姚先生这是想到了什么呢?
  姚光冶目光闪动,笑道:“您如今是藩王世子身份,那个魏王裴晵,也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您和他之间,当然是越糟糕越好,最好是水火不兼容,这样陛下才放心呢!”
  这一番长篇大论,每一个字听上去好像都写满了道理。
  宁离也不多说,嗯嗯嗯嗯嗯,跟着姚光冶点头:
  “不错不错,姚先生,你说的都对。”
  。
  晚些时候,这消息传了回去,裴晵顿时脸色就沉了。
  宁离竟然连请帖都没有收。
  裴晵就算地位再为尴尬,但他也是姓裴,乃是天家血脉,皇室子弟。宁离这般行为,不折不扣的落了他的脸。
  “他已经这般辱我,我难道还要与他结交?”
  “殿下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沈从询劝道,“这消息传出去,有谁会嘲笑于您呢?只会嘲笑那外地来的土霸王,不识礼数,不知好歹。正是如此,才更能拔高您的名声啊!”
  裴晵被他劝了一番,神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但饶是如此,面上也笼着不褪的霜意。他从前也是众星拱月般长大的,像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如今做的还是头一回。
  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如今还没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沈从询略作沉吟,终是叹道:“如今看来,只剩下另外一个法子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提。”
  “……沈先生请说。”
  “宁王当年在建邺城中,曾与上皇为友。”沈从询缓缓道,“如今还可请上皇相召,便说感念故人。”
  27.2.
  山间别馆之中,草木枯黄,残茎败叶,望之萧索。
  时宴暮心中带着气,说不得对院内的侍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魏王留下的下人都被他挑剔了个遍,直到晚间有马车声来时,时宴暮才终于放过半分。
  年轻的郎君白玉冠,锦绣带,快步走进厅内,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愧意与歉疚。
  裴晵拱手道:“二郎,是我来晚了,还请你宽容些个,不要责怪。”
  如今终于想得起他来了?
  时宴暮“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殿下是不愿意见我呢……怎么,今日终于抽出来时间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不怎么客气,若是换做从前,裴晵只怕立时就撂下脸子离去。如今也只是眉尖蹙了一下,旋即叹气道:“二郎说笑了,我知你在此处等我,怎么会不愿意来见你呢?只是实在是琐事缠身,分|身乏术。”
  时宴暮只作不信,说道:“是么?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晓殿下究竟在忙些什么?”
  裴晵玉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分苦意,终于叹气道:“是阿耶……前几天风寒,他身体有些不适。”
  “二郎,我身为人子,怎么能不侍奉在阿耶身边呢?若我不在,那岂不是不孝顺了。”
  。
  他口中那位是谁,时宴暮也是明白的。并未曾想到,竟然会牵扯这一尊大佛。
  些微一犹豫,旋即又压下去。
  自从入京后,时宴暮还不曾听过上皇的消息。
  他道:“殿下,难道上皇这几日身体不适吗?”
  裴晵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只是略略感染了些风寒,并未对外提起,也请二郎不要对外宣扬。”
  “我自然是晓得的,难道殿下还不放心么?”时宴暮这般应承了,不知道动了哪个脑筋,目光闪动,忽然说:“陛下可曾去探望过。”
  那话落下,正迎上裴晵眼神。彷佛是有些欲言又止,终不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二郎……唉。”
  。
  虽不曾有具体言辞,可这一番叹息,足以胜过了千言万语。
  落进时宴暮眼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上皇如今已经退居大安宫,翠湖泛舟,颐养天年,对外不问朝事。看着是好一个闲情野鹤家翁的样子,可他哪里是那些寻常的老人!那可是曾经站在帝国权力巅峰的。
  但凡经历过仁寿十四年那一场宫变的,哪个不知晓,上皇与裴昭这一对天家父子之间,实在是生出了些嫌隙。
  若此时还是上皇在位、还不曾退居大安宫,他身体有恙,裴昭身为人子,怎么能不赶到他身边侍奉?
  怎可能是像现在这样,按照裴晵所说,连面都没有露。
  委实是……
  “陛下这般,实在是不妥。”时宴暮眉蹙着,不甚赞同的语气。他却是不动声色,暗自里去看裴晵的反应。
  裴晵只是摇头,闭口不愿意言君主之过,可面色里的黯然,却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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