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褚源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骨节分明的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夏枢没说之前听到二婶的话乱想了,不好意思地在他衣领上蹭掉泪花:“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成了婚之后,男子主外,女子和双儿主内也不是说必须的。”
  褚源没有多想,自然接话道:“当然,你若不喜管家,王府就多招一些宫官,你自做喜欢做的事去。不管是制药,还是学武,做一项自己喜欢的事业出来。”
  哪怕以后有意外,也可以安身立命。
  经历过上一世的乱世,褚源太懂人会一项能够独立生存的技能的重要性了。
  夏枢不知道褚源内心所想,但心里的压力彻底没了。
  他抱着褚源的脖颈蹭了蹭:“那红雪、景璟或者是银月、银星,哪怕她们嫁了人,只要她们还想在王府做宫官,就还留下她们好不好?”
  他小声讨好道:“我之前允诺过她们了!”
  褚源:“……”
  你这样,她们还要夫君干嘛,都跟你混了。
  第337章
  王夫人的事结束, 就到了腊月下旬。
  要过年了,府里虽然人少,但事情并不少, 每日里迎来送往, 还有各处产业的管事们汇报过往一年的营利收成,给宫官、下人们分发俸禄、赏钱等等,夏枢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腊月二十六封笔仪过后, 褚源闲下来,帮忙接手了一部分事务, 夏枢才轻松了些。
  这段时间里, 二婶在侯府陪着阿姐,侯府那边送了年礼后,就没再过来, 夏娘在给李留治疗身上的毒疮, 与夏海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所以夏枢也是没怎么见着面。
  除夕这天,有了个好消息, 褚源的人根据李留给的地址拿到了宣和太子被害的证据。
  晚上,夏枢邀褚洵和阿姐在王府吃团圆饭、守岁,两人均拒绝了。二婶倒是从侯府回来, 与他们一起过节守岁。
  平安喜乐地过了除夕夜,便是大年初一。
  一大早,夏枢与褚源就早早的起来了。给爹娘拜了年, 给宫官下人们发了红包之后, 便出了城,一家子一起去给舅公拜年。
  沈太傅年纪很大了,从前年年底夏枢被异族人抓走, 褚源被安排到北地任北地军统帅负责打仗事宜,他一气之下,和李倓吵了一架后,就生了场大病,之后身子骨就衰弱了下去,时不时缠绵病榻,精气神肉眼可见的不如过去了。
  夏枢他们从北地回来,他精神好了些,但冬日天寒,人年纪终究到了,他这些时日一直时不停咳嗽,身子虚弱。
  到书院的时候,褚洵和褚眉已经到了,正陪着沈太傅说话。
  而沈太傅的气色却比上次所见还差了些。
  夏枢、褚源还有夏鸿跟着夏娘、夏海给沈太傅磕头,说吉祥话,沈太傅笑着给了他们小辈一人一个大红包之后,便叫他们都起来了。
  之后夏枢留着说话,褚源则离开,骑着快马赶往京城,去参加开笔仪式以及皇族宗室的祭祖。
  “花花和圆圆以后回来了,红包就没你们的份了。”沈太傅许是心情好,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少有的开了玩笑。
  夏枢也同他逗乐:“那不成,舅公得一视同仁,我还没收过您几次红包呢,以后还要,而且还要比他们的厚。小人要小红包,大人就要大红包。是吧,阿姐?”
  夏枢把话题抛给了褚眉。
  褚眉不自然抿唇,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和乐氛围,只好文静地笑了笑。
  褚洵见阿姐没吭声,赶紧凑热闹道:“就是,我还没成家,正是收红包的年纪呢,舅公可不能落下。”
  沈太傅听夏枢话正乐呵着,一听他说话,就横眉竖眼:“你都多大了,今年都要及冠了,婚事还没定下!下一年不成婚,红包就没了,成了再给!”
  褚洵顿时一脸生无可恋:“您这么开明的老头,怎么也像别家俗气的长辈一样催婚啊!”
  “你个臭小子,又想挨板子了是不是!”沈太傅顿时吹胡子瞪眼,抓过床头靠着的拐杖想揍他。
  褚洵嘿地跳了起来,躲过抬都没抬起来的拐杖尖尖,笑道:“哪能呢,板子多疼啊!”
  沈太傅瞪他:“你还知道疼,我还道你皮糙肉厚呢!”
  褚洵躲在远处,嬉皮笑脸道:“我不寻思着您打是亲骂是爱嘛,哪怕细皮嫩肉,也乐意受着啊。”
  沈太傅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骂:“油嘴滑舌。”
  不过看着褚洵不再如昔日那般莽撞、脑子不拐弯的模样,心里却是放下了许多。
  视线落到褚眉低眉顺眼的脸上,沈太傅顿了顿,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家?”
  褚眉抬眼对上他浑浊眼睛里暂时出现的清明,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垂下眼,摇了摇头:“没有。”
  她对这个老人不熟悉,第一次见面他询问她是否读书,在她摇头后,送了她一套头面和三百亩良田的地契,就让她随侯爷阿爹回去了。
  今日是第二次见,她做不出来褚洵与夏枢的自然热络,只能面上带着平淡笑容,安静地听着他们聊,此时被问起婚姻话题,不禁有些紧张,同时也觉得有丝怪异。
  正常男性长辈可以问褚洵,但不该问她这种话题,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
  有点儿不合时宜。
  褚眉不太理解,不过因着长辈询问,心中那种担心被区别对待、被冷落的感觉倒散了很多。
  她总是不太自信,内心敏感又纠结,这点儿永远都比不上小弟潇洒爽快,也比不上旁人能装着不在乎。
  沈太傅微微颔首,仿佛就这么一问,再开口时,话题对象换了个人,向夏海道:“昔日褚家与夏家你这支有过婚约,只是阴差阳错,褚家没能娶成夏家人。现在褚洵作为褚家正经的嫡出子嗣,已经快及冠,不知夏家这边是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褚洵更是瞪大了双眼,人都懵了。
  夏海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夏娘,见夏娘点头,才道:“我与月娘没有亲生孩子……”
  “无妨,只要姓夏即可。”沈太傅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道:“看小枢与眉子,就知你教育孩子有方。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双儿,若是洵儿能娶你夏家人,是他走运,也是褚家的幸事。”
  夏海:“……”
  抬的太高了,根本没法下台。
  夏海只好道:“我那小双儿今年过了生辰才十二岁,要长大成人,尚需许多年……恐是不太合适,会耽误忠勇侯以及褚家……”
  都知道褚家主支只剩褚洵一个男嗣,沈太傅这个时候为他考虑婚事,想来是要他为褚家开枝散叶了。
  沈太傅却道:“洵儿现在也不大,三年之后,你那小双儿正好十五岁,两人定亲,筹备婚事,等嫁娶仪式完成,你那双儿正好十七八岁。年龄上倒不是问题。”
  夏海顿时无言。
  他想说褚家急需褚洵子嗣,沈太傅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褚家男子皆洁身自好,四十岁无子才准许纳妾,不必担心正妻没进门,就有庶子或者妾侍这种事。”
  沈太傅看了眼褚眉,继续道:“眉子那里,她的婚事我本不适合做主,只是褚家血脉凋零,子嗣单薄,所以想同你商议一下,择时为她招赘,以后血脉一半为褚姓,一半为夏姓,你觉得如何?”
  夏海一怔。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褚洵,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而自己接连几次拒绝已经不能再拒,想了想,说道:“褚夏婚约是长辈定下,既然褚家不嫌弃,那夏家便高攀了。至于眉子……”夏海视线扫向垂着头的夏眉,见她垂眼不动,没向自己眼神求助,也没拒绝的意思,摇了摇头:“我虽为养父,但常年不在家,委屈她良多。婚事方面,还是由她血缘长辈做主吧。”
  顿了一顿,夏海到底还是补充道:“虽说婚事长辈做主,但人生幸福不幸福是他们在过,若是招赘,多相些人家方好。”
  褚眉这才抬眼看向他,不过夏海没看到。
  他眉头蹙着,看向精神头已经下去、又咳嗽起来的沈太傅。
  “自然……咳!”沈太傅重重咳嗽着,皱纹纵横的面上晕染出一股不正常的红,夏娘赶紧上前,给他喂了颗止咳药丸,手则一直拍着他的背。
  “少操心这些,多养养身体。如果身体不好,哪怕他们成婚,你也看不到。”夏娘冷着脸,语气有些冲。
  沈太傅瞥她一眼,却没夏枢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是边咳边笑了起来。
  “你这脾气,也就他能忍得了。”他抬手笑指了指夏海,然后神情又有些透过她看什么似的:“你说你,与褚熙几十年朋友,怎么就没学到她半点儿的温柔呢?”
  夏娘想说温柔点让你们安排婚事么?
  对上沈太傅行将就木的脸和已经浑浊的双眼,她到底咽下了心底的难听话。
  面无表情地诊了诊他的脉搏,便起身将他扶躺下:“事情你都安排好了,休息会儿,我给你熬一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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