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元州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声音才传过来:“好了,这就送你回去!”
与此同时,马车外几声惨叫过去,彻底安静下来。
马车里的两人都没说话,片刻后,车前传来动静,马车动了动,是刚开始驾车的侍卫在调整方向,说了句:“王妃坐好。”
下一刻,马车便哒哒行驶起来。
哒哒的马蹄声中,屠杀的地点越来越远,血腥味也越来越淡,但王夫人依旧惊魂未定。
“你早就知道,还私底下做了筹划。”她目光惊疑又忌惮地看着夏枢。
“我说过,你不是个擅长遮掩的人。”夏枢道:“不止是我,阿爹阿娘、二哥景璟都看得出来你不对劲,猜到你目标可能是我。”
“还有褚源,这次他去前线,把二哥留在平远镇保护我的安危,临行前,他与我说,只要谁对我不利,不管其身份关系如何,不用报于他,允我二哥全权处置,格杀勿论。”他看着王夫人的眼睛,说道:“我猜,他可能也猜到了,不然不会交代这么一句。”
王夫人脸色发白,一下子瘫坐在地。
“只是,我不想让他与褚洵关系变坏罢了。”夏枢望着小桌上的桂花糕,说道:“他生来便没了爹娘,从小你待他不好,侯爷也因愧对阿姐,对他虽然关心但不甚亲厚,唯二待他像亲人的就是舅公和褚洵。”
“舅公年纪大了,陪不了他多长时间。褚洵与他兄弟相处十几年,感情日积月累,不比旁人家的同胞兄弟差什么,褚家血脉凋零,如果不出岔子,他们之间会是相互信任与扶持一辈子的关系。我不希望他变成孤家寡人,希望这世上能多一些他可以信任、依赖的家人,所以才跟你走这一趟,说了这许多话。但这不代表我会全无防备,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二哥那里,我是以局势混乱,城外可能不太平的理由让他埋伏此处,护我一程的。他虽然可能猜到偷袭的人与你脱不了干系,但没留活口就没有证据,他顶多态度不好,应该不会牵连太多。所以你要是想明白了,此事就此揭过,对外也不要提。”夏枢道:“不然叫他抓住把柄,他不会放过你、阿姐、还有褚洵的。”
王夫人愣愣地看着车窗,想起元州杀人时眼中的狠厉,还有那颗被他砍飞的冲向她的鲜血淋漓的人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紧抱住双臂。
“还有给二皇子写信的事儿……”夏枢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道:“你既然好好的,以后还是由你跟褚洵和阿姐说吧。”
第314章
回到王府时, 天已经黑了。
景璟守在婴儿房里正心神不定,听到门外动静,赶紧出门去看。
夏枢洗了澡, 换了衣裳, 去了身上可能沾染的血腥味,此时头发微湿,拎着灯笼而来。
“没事吧?”景璟上下打量他。
“没事!”夏枢笑了笑:“他们睡了么?”
景璟松了一口, 回道”“吃了奶,刚睡。”
“今儿他们一整天没见到你, 许是想你, 睡之前哭了一会儿,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是我拿了你的衣裳过来包住他们, 他们才止了哭, 睡了过去。”景璟帮夏枢打开门, 顺口说道。
夏枢心里瞬间一软,放轻脚步走到婴儿床旁, 蹲下身,仔细看两个并排睡在一起的小家伙。
果不其然,胖胖的带着窝窝的小手紧紧抓着他昨日穿过的外衫, 黑碌碌的眼睛此时闭着,长长的睫毛一揪揪的黏在一起,白白嫩嫩、长得颇似他与褚源的脸颊上, 淌着些许泪痕, 看着有些可怜。
一时间,夏枢心里再多的浮躁情绪都没了,只剩酸软。
伸手轻抚两个小家伙的脸颊, 某种暖暖的情绪慢慢萦绕心间,柔软干净又温暖舒适,叫夏枢整个轻盈起来,内心的疲惫也逐渐散了。
低头在两个小家伙的脸颊上亲了亲,夏枢拿帕子沾了温水,轻柔地给他们擦去泪痕,然后静静地望着他们稚嫩的睡颜,看了很久。直到丫鬟来唤晚饭准备好了,才站起身,轻声嘱咐奶娘们守着,与景璟去了饭厅。
晚饭元州没回来,两人一个提心吊胆了一天,一个神经紧绷了一天,都有些乏了,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用了些,便叫人收了起来。
夏枢见景璟神情也有些疲惫,在他要开口时,说道:“你照顾孩子也累一天了,晚上早点休息,明日起来,我们再聊今天的事。”
景璟仔细打量他神情:“今晚我陪你睡?”
夏枢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失笑。
他摇了摇头:“不用,二哥不允我出马车,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都是他解决的。”
现阶段的他,就是真看到了血腥场面,也不会恐惧到睡不着觉。况且那些人还是要取他性命的敌人,死了,他只会睡的更安稳。
不过王夫人和他不一样,下午的杀人场面她还看到了,也不知今晚会不会怕。
想到王夫人,夏枢倒想起一件事:“马车里有一碟桂花糕,你着人热一下,再取些我带回来的菊花茶,一并给王夫人送去。她下午受了惊,晚上又没吃饭,吃些糕点垫一垫,再喝点菊花茶,也能睡个好觉。”
景璟想说大晚上的喝茶,怎么睡得着。
不过猜测夏枢只是随口说说,没多想,点了点头,去办事了。
夏枢则是又回到了婴儿房,洗漱过后,在婴儿床旁边的架子床上躺下,一边想着是谁抓了阿姐,一边思考着京城局势,直到更鼓敲了三下,才有些睡意。
第二日夏枢很自然的起晚了。
吃过厨房给他留的早饭,去找景璟,才晓得元州昨晚一夜未归,早上回来用了饭后,就去了书房。
“昨晚没睡?”与景璟一到书房,夏枢就瞧见了元州眼下的青黑。
元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
夏枢本来还有些没所谓,被他盯的时间长了,难免心虚。
“我昨晚也没睡好。”他赶紧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试图装可怜。
元州视线落在他眼下,顿了顿,终于开了口:“做噩梦了?”
夏枢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担心阿姐。”
元州沉默,半晌,严肃说道:“虽是如此,但下不为例!”
他一向是个急性子,和夏枢吵起来过不止一两次,在夏枢面前几乎没什么兄长威严。这么释放兄长威压,郑重又严肃地说一件事还是第一次,夏枢感觉应该是触到了他的底线,自是不敢不应,忙道:“她之前助过我,这次她帮人劫我,算是两清了。之后她若再对我出手,我不会心软的。”
阿姐被人绑了,下落不明,他不可能真的让二哥把那些人全杀了,不留活口的。
而留下活口,审问阿姐被谁绑了,自然而然就能问出王夫人在劫他的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王夫人的事根本瞒不住二哥,所以昨日早上夏枢就求过二哥,若王夫人对他下手,就装不知道,放过她一次。
二哥当时没应,现在看来,是态度松动了。
元州道:“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话!”
“那是自然!”夏枢见他应了,立马露出笑脸,拍了个马屁:“谢谢二哥,有你真好。”
元州却没笑,他手指摸索着桌上的信封,没看夏枢,良久,声音有些无力地道:“小枢,我就是个这么霸道的人,家人是底线,谁触到底线,我都不会放过。你养父是个和善的人,把你教导的温善宽和,可能不喜欢我这样,但这是从小养成的性格,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
声音里浓浓的疲惫感与失落感,让夏枢都有些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后,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靠近了,小心翼翼拉了拉元州的袖子,询问道:“是我哪里不小心伤到你的心了么?”
“我没有不喜欢你的。”夏枢慌忙摇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保证道:“我很喜欢你的,有你做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和人谈判时,有你在,我的底气都足了很多。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所有男人里,除了阿爹和褚源,我就最喜欢你了。”
元州努力压了压嘴角,想把笑容压下去,结果没成功,只好掩饰性的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假装不太信地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夏枢赶紧点头,星星眼望着他:“和王夫人谈判的时候,你没看到,我说话可硬气了,这都是你给我的底气。当时我就想着,世上真没比二哥更好的哥哥了,没嫌我事情多,还愿意为我出头,做我的后盾,我真的太幸福啦。”
元州嘴角忍不住都要咧上天了,赶紧手撑下巴,手指捂住嘴,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得意与开心。
“不过……”夏枢顿了一下,一边打量他的神色,一边试探性地道:“我有时候也怕给二哥带去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元州神色一展,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夏枢却不认同:“就说今次这件事,虽说褚源同意,但如果真要二哥为我出气,处置了王夫人,岂不是为二哥结了褚洵这个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