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不过想着元州当时年纪小,此事与他无关,夏枢心里的别扭感就散了些。
他没见过血缘亲人相认的场景,见元州这般激动,到底怀疑自己是不是冷淡了些。想着既然都开了口,也不差这两声,压了压不自然的情绪,别别扭扭地叫道:“哥哥!”
“哎!”元州眼睛一亮,立马应声,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夏枢:“再大些声,叫二哥。”
夏枢抵挡不住热情,硬着头皮又叫了两声二哥。每一声,元州都高声应答,激动莫名,同时也更加期待地看着夏枢。
夏枢被盯的骑虎难下,犹豫着是提出异议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喊下去,就见元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一转,更加火热地看着他,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你再另外多叫几声,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向大哥好好炫耀一番,叫他羡慕嫉妒一辈子,哼哼!”
夏枢:“……………………”
有时候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形容元州再准确不过了。
于是等褚洵扶着大哥回来,就见到大嫂房外围了一圈守卫的人在探头探脑,房屋里则传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有坏人闯进了夏枢房里,等挥退守卫,急匆匆冲进内室,碰到拄着拐杖,懒洋洋靠着屏风看戏的夏娘及一脸惨不忍睹的景璟时,才发现情况好似不对。
褚洵低头,就见大嫂床头半跪着一个高大又略微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的一只手被大嫂扣着,也不知大嫂做了什么,那人嘴里就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小枢,你快停下,停下,二哥不逗你了啊!”元州惨叫着哀求。他下午的时候从景璟那里打听了夏枢的伤,知道他手臂上有伤口,一动就裂开,因此任凭被扣着手掰着手指,一动不敢动,生怕扯到夏枢的胳膊。
夏枢要气死了。
这个亲哥真是油皮子,没一日正经,竟然在认亲的时候耍他,知不知道他当时都要尴尬死了啊!
好想脚趾挖城墙,气死人了!
越想越生气,手下的力气就越来越大。元州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褚洵虽然意外元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见他受挫,心情极好,便幸灾乐祸地低声把情况说给自家大哥听。
褚源听着屋内的动静,嘴角抽了一下:“小枢……”
屋内顿时一静。
看热闹的以及生产热闹的四人这才发现有人进了来,赶紧转头看向门口。
夏枢没想到褚源这个时候回来,顿时有些小尴尬,赶紧松开元州的手,讪讪地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说明日回来吗?”
“大哥担心你的身体,提前处理完公务,就回来了。”褚洵代褚源答了话,然后随褚源一起朝夏娘见了礼。
“王爷!”元州仿若刚刚的事没发生过般,揉了揉手指,迆迆然站起身来,一瞬变成正经脸,朝褚源拱了拱手。
褚洵撇了撇嘴,扶着褚源走近后,便不管这两人的寒暄,解下腰间的一把佩刀,在夏枢床头半蹲下,说道:“我离开之前,你还在昏迷着,今日刚回来,就听大哥说你醒了,这个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说着,便把那把佩刀放到了夏枢床头。
夏枢收回放在褚源身上的注意力,顿时惊奇:“刀?”
他小的时候可羡慕阿爹有把长刀了,后来阿爹把刀当了给他换嫁妆铺子,他心疼的不得了。刚到侯府的时候,因为想要练武,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褚洵的刀,还被他好一通骂。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了,褚洵竟然转头送了他一把,夏枢想着往事,忍不住有些感慨。看来每个人都在时光里悄悄的长大了。
褚洵似乎也想到了往事,脸上有点儿红,高大的块头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哥说你换了轻巧的刀法。我寻思着你之前那把刀厚重刚猛,估计会不称手,就留了心。正好这次出去救人,俘获了几个有身份的异族人,战利品里就有这把刀,瞧着合你用,就给你带了来。”
“那人呢?”夏娘突然拄着拐杖走近,神色有些着急。
夏枢没明白什么意思,眼神疑惑地在他两人间打了个转。
“碰上的时候,就只剩三个人了。”褚洵却站起身来,敛去表情,叹了口气:“全部重伤,路上就去了两个,剩一个自被救下就陷入昏迷。担心移动会加大伤害,我就把他安置在了绥远镇的军营里,由军中大夫暂时医治。大哥刚刚也着人吩咐了宋大夫,明日就随我们去绥远镇,倾尽全力救治他。”
褚洵从小到大每每想到打仗可以建功立业,就对战事极为狂热,但此时的他,亲自皮甲上阵后,脸上的意气淡了,神情里是夏枢从未见过的悲悯:“希望他能活下来吧。”
夏枢顿时明白了过来。而夏娘的神色瞬间变得衰败无比。
虽然那些普通百姓在提出帮他们引开异族人的追踪,助他们返回李朝时,她就预料到了结果,但二三十个年轻人真的近乎全军覆没,她还是心痛惋惜不已。
她拄着拐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心里翻腾的情绪压下,抬头看向褚源,认真道:“明日我随你们去。”她想亲自去救治那活着的人。
褚源却摇了摇头:“阿娘留下,未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在,小枢他们需要你。”
夏娘一愣,夏枢也是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都心里一沉,察觉到了异常。
元州也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狐疑起来。
“你……”他眉头微蹙,想对褚源说些什么,但不经意对上夏娘冷冷的视线,心头一跳,话一下子全给堵回了肚子里。
他不想去看夏娘,但碍于夏娘一直冷冷地盯着他,不由得有些头皮子发麻。
不过想到刚刚得到了小弟的认可,他又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看回去,讪讪道:“堂姑姑,那个……刚刚小枢叫我二哥,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夏娘就在隔壁,元州偷偷过来不去向她这个长辈见礼,反而先跑到夏枢这里,引导着夏枢一遍遍的大声叫“二哥”,夏娘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又怎么不清楚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她扫了一眼景璟,吓的景璟脑袋一缩,赶紧垂下脑袋当鸵鸟。她冷笑一声,转身就一瘸一拐朝门外走去:“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景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顿时苦了脸,元州虽然也怂,但知道自己拖累了景璟,赶紧朝他招了招手,待人到跟前后,他摸摸景璟的脑袋,歉意道:“是我连累你了。不过别害怕,一会儿她要是动手,我护着你。”
然后又转头对夏枢道:“小枢,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一会儿我就直接离开了,明日寻空再来看你。”
夏枢刚刚见他要开口,心都提了起来,不过现在阿娘要“收拾”他,又有些同情,便道:“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我,怎么能叫你住外面。晚上就留宿在这里吧,明日再见也方便。”见元州眼睛蹭地一亮,便看向褚源道:“二哥没带包裹,他与你身形相仿……”
褚源点了点头,出声道:“褚洵,帮二哥安排一间厢房,再寻两个丫鬟伺候。至于衣裳,你先前帮忙收拾的,去瞧瞧找两身合适的送到厢房里。”
褚洵赶紧上前一步,看着元州道:“这宅子房间是多,不过大哥的衣裳因为条件有限,没有新制的,都是往年的旧衣……”
“无妨。”元州知道这小子看不惯自己,不在意他的刁难,冲褚源道:“那就打扰弟夫了!”
然后又冲褚洵故意挑了挑眉:“麻烦你了!”
褚洵顿时咬牙。
不过大嫂都认了这个二哥,大哥也有留人的意思,只好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便去准备房间和衣裳了。
元州和景璟需要去夏娘那里一趟,见时间已经很晚了,便没有在夏枢房里多逗留,嘱咐完夏枢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褚源则是在夏枢床头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困了吧?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一会儿,等洵儿忙完过来,我就去隔壁了。”
夏枢受伤后,褚源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怕不小心碰到夏枢的伤口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就分了房。现在他在夏枢隔壁右手边的房间住。
“白日睡多了,不困。”夏枢心里有事,也睡不着。他打量着褚源,见他脸上及脖颈上的伤疤已经淡了许多,神色里的疲惫也没有上次那么浓,便道:“明日就走,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他原本以为褚源会明日回来,服下解药后在这里待几天,待眼睛彻底恢复之后再回绥远镇。刚刚听褚洵说明日就走,且褚源说未来的日子里,他不在,夏枢就猜测褚源应该是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褚源点了点头:“迟则生变,我想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拿下北地五郡的兵权。”
夏枢心头猛地一震,担心道:“那侯府……”
他知道褚源的意思。原本北地五郡的兵权就该是他这个统帅的,但多方作祟,褚源身体又有缺陷,致使到这里之后,近两个月都迟迟未能掌控兵权。前线的将领们私心作祟,争权夺利,没几个肯好好打仗,后面的永康帝又不安好心,意图借着异族人的手除掉他,眼看着异族人那边因为王族全灭人心惶惶,李朝这边大好时机却即将错过,褚源心急如焚。一旦叫异族人回过神来,重新拧成一股绳子,战事只会越拖时间越长,在朝廷不提供粮草与军饷的情况下,仅靠他们自己筹措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届时只会是李朝溃败,异族人大胜,到处虐杀劫掠,甚至要求李朝称臣纳贡作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