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如果夏枢仔细点,就会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故作镇定,但夏枢听到寒衣节就想到了褚源的阿爹和阿娘,想着寒衣节得好好准备一番,就没怎么注意景璟的表情。
他道:“条件所限,普通百姓家在丧葬祭祀方面没那么多讲究,幼童没成人,更是大多连棺材都不打,用个席子一卷就埋了,至于日后祭祀,连活人都没有口粮,这些死去的小人哪里能享用到呢。你若是想了解上层圈子里的丧葬祭祀,就问问褚源,褚源什么书都读,什么都懂,问他他肯定能给你说清楚。”
说到褚源,夏枢突然想起来景璟的身世在这里只有他和褚源知道,褚源应该不会告诉景璟,他不由得狐疑:“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你阿爹写信告诉你的吗?”
“不是……”景璟有些尴尬:“中秋那日晚上,看夏娘少有的温柔,我就想起阿娘和阿爹了,就没有睡着……”
夏枢懂了:“你听到元州、褚源去找阿娘了。”
想了想,他抓着景璟的手,凑近了,小声问道:“阿娘有没有说她和元州是什么关系,还有元州有没有提到他家里人的情况?”
虽然他对阿娘的身份以及他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也只是通过元州的态度来猜测。他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燕国公府的双儿,以及怎么会被丢到远离京城的河里,被花花拖上岸,被阿爹所救。
怕景璟觉得不体面,夏枢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你就悄悄告诉我,我谁都不说。”
然后抓着景璟的手,勾着他的小手指,摇了摇,笑嘻嘻地道:“咱们拉勾勾!”
景璟:“……”
面对小枢哥哥,他哭过笑过下跪过,各种体面都没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他判断不出来夏娘是在故意说谎,还是真的以为燕国公府的双儿死了。
若是真的以为燕国公府的双儿死了,倒也没什么,若是夏娘在故意说谎,景璟肯定也是会把某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虽然燕国公府和他有“血海深仇”,虽然他很喜欢元州,知道元州在寻他的小弟,但在知道燕国公夫人和夏娘为救那双儿付出的代价,以及寻得那双儿后,燕国公说不得会把那双儿嫁给永康帝,景璟没法无动于衷,他宁愿燕国公府的双儿“死了”。
他把手指从夏枢的手里抽出来,抿了抿唇,认真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过我不要和你拉勾勾,太幼稚了。”
夏枢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犹带稚气的脸蛋:“你竟然说我幼稚?”
然后嗷地一声就朝他扑了过去,抓着他就开始挠他身上的痒痒肉:“说我幼稚,那我就幼稚给你看!”
“哈哈哈哈哈……”景璟登时就受不住了,笑的浑身打颤,没一会儿就在地上滚了起来,连带着夏枢也倒在草地上,一通打滚。
等两个人闹完,不仅衣服上沾满了草渣子,连发髻都散了,浑身乱糟糟的,看起来像两个小疯子。
不过这一通玩闹,叫景璟这么些日子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也舒畅起来。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夕阳西下后的漫天红霞,景璟把夏娘发现燕国公府双儿去世的过程略去,别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夏枢,包括他阿娘和亲生阿爹的事情。
景璟以前一点儿都不懂阿娘的心思,觉得她有些傻,被阿奶欺负了,不仅自己不向阿爹告状,还叮嘱他不要和阿爹说;被阿奶逼着给阿爹纳妾生儿子,阿娘就自请下堂,要让阿爹另娶,阿爹不同意,阿娘还要拿嫁妆给阿爹纳妾,虽然阿爹最终没同意,但景璟印象里阿娘不止提过一次……
景璟还奇怪过阿娘的想法,明明阿爹愿意顶着阿奶的压力,待他们娘俩好,但阿娘却日日吃斋念佛,不仅拒绝阿爹的好意,还私底下教育他,不要相信世间男子的花言巧语,要自立自强,好好学会经营,要自个儿也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景璟以前不懂的事情,奇怪的事情,自知道身世之后,全清楚明白了。
也懂了阿娘平静淡漠的面容下,那一腔情深被负后的心如止水、郁郁寡欢。
景璟虽然为亲生阿爹和阿娘遗憾,但他不恨夏枢,也不恨夏娘,因为夏枢那个时候只是个婴儿,他不是有意成为争端的中心,叫所有人都为他奔波拼命,进而叫阿娘错过阿爹的消息,夏娘也不是故意错过时机,等阿娘成婚后才赶到京城,她自己也受了重伤,被人追杀逃亡……
景璟不恨任何人,他只是觉得天意弄人,叫阿娘郁郁而终,他不愿夏枢以后也经历这般。
所以燕国公府的双儿就如夏娘所说,永康七年就去世了吧。
第182章
两人回到家后, 一晚上夏枢都没敢抬眼瞧人,吃饭的时候都鸟悄的,只吃自己身前那盘菜。
晚上, 躺在床上, 夏枢翻来覆去的,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 脚趾都已经尴尬的蜷缩了起来,连褚源的脸都不敢看。
哎, 太丢人了!
夏枢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正不知道第几次欲言又止时,褚源看不下去了,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无语凝噎道:“到底怎么了?吃饭时候就心不在焉差点打翻碗碟, 晚上这是要睡不着觉吗?”
感觉到怀里人浑身僵硬, 褚源想了想就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软了语气:“是景璟和你说了什么吗?”
夏枢被抱在怀里, 怀抱暖暖的,美人儿也香香的,让人很心动, 但今日他却没心思心猿意马,心里也虚的不行。
他偷偷扫了一眼褚源的脸色,然后垂着脑袋, 小声咕哝着道歉:“对不起, 我先前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根据元州的态度猜测出自己可能是燕国公府的双儿,夏枢就又高兴又犯怂,高兴自己有了爹娘兄长, 犯怂是害怕褚源知道自己的身份,原本安宁的生活出现变故……所以就总想阻拦他和元州单独相处。谁知道褚源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而他自己也最终确定不是燕国公府的双儿……
就真的很尴尬!
自作多情、自认身份是一个,对褚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发现又是一个……
枉褚源待他一直很好!
“我就是小人之心,担心你接受不了,然后得在家人和你之间做选择……”夏枢小声咕哝,为自己的贪婪、软弱以及欺瞒感到羞愧,同时也为心中向褚源的仇人求认家人身份而感到尴尬愧疚。
褚源轻叹了一声,低头在他耳边、额间、发心留了几个吻之后,将人紧紧抱进怀里,这才无奈道:“我怎么会叫你做选择?”
他道:“别说你不是燕国公府的双儿,就算你是,我也只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和家人团聚。至于若是你家人对我不满意,我也会尽全力让他们接受我,而不是让你两难,在其中做选择。”
“我虽对长辈们之死有疑虑,但不至于连包容你身世的胸襟都没有。”褚源摸摸他的脑袋:“以后莫要再担心这些了。你换个角度想,其实该担心的是我,若是你选择了家人抛弃我,我就彻底孤家寡人一个了。”
夏枢心里一紧,赶紧抓住他的手表衷心:“我不会……”
“那以后不可再瞒我事情了,知道吗?”褚源无奈道:“虽然我自信你不会瞧上旁人,但你突然对元州变了态度,也叫我心里好一阵担心,生怕你被旁人拐走了。”
夏枢没想到褚源竟然有过这种担心,一时间觉得既新奇无比。
“你竟然会担心这个呀?”他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抓着褚源,心里莫名生出些高兴情绪。
褚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被窝里他兴奋的蹬了蹬双腿褚源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既有些窘迫又有些怨念:“我怎么会不担心这个。”
某小流氓就是个看脸的,褚源只记得自己十四岁的模样,现在是个什么相貌,他是不清楚的,再者虽然小流氓夸他样貌,但样貌毕竟是皮相,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看个人审美,谁知道小流氓会不会看惯了后,再瞧见其他好看的人,就改了审美呢。
夏枢可不知道褚源的心理活动,得知美人儿竟然也有吃醋心理他开心极了,一把抱住褚源的腰背,忍不住嘿嘿直笑:“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褚源被他搞的哭笑不得:“你现在才知道么?”
夏枢当然不是现在才知道,只是到了安县之后,夫妻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都很少,日常都是白天忙一天,晚上累的倒头就睡,很久没有倾诉衷肠、细细谈心了。所以今晚听到褚源说情话,夏枢就很开心,心里也很熨帖,连带着晚上的不安尴尬都消失了。
他道:“那我以后就离元州远远的,不叫你担心了。”
褚源没想到他说风就是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这样。”
他自然道:“我虽然有些微吃味和担忧,但你本不是端坐后院、不喜与人打交道的性子,不必为了我这偶尔产生的情绪束手束脚。”
“而且……”褚源道:“之后和元州再相处,你也不必觉得尴尬。本来就是他先找的你,误导你错认亲人,才导致此乌龙事件,该尴尬的不是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