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夏枢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丢人,反而眼前一亮:“你说变卖家财,就有姑娘或双儿不愿嫁入?”
红杏心直口快道:“少夫人,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有些人家祖上可能小有资产,但落魄到变卖家业,那家里肯定是出了不肖子孙,不能撑门立户,只会坐吃山空,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刚开始可能看着好,但之后很大可能会越过越差,最终连温饱都顾不上,谁想跟着受苦呀。”
夏枢摸了摸下巴:“确实有道理。”
“这样……”他手一拍,眼中冒出贼光,当下就做了决定:“一会儿各个铺子售卖的时候,你们叫掌柜的找些人站在门口吆喝,就说是宫中赏赐的稀罕玩意儿,别处都没有的,是卖家离京筹集路费,才忍痛割爱,拿出来售卖。一定要加大宣传,让路过的人都知道夫君在变卖家产。”
红棉&红杏:“……”
猫儿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此时听到夏枢说吆喝卖东西,立马来了兴致:“小枢哥哥,我想去吆喝,我嗓门大。”
初八那日晚上,猫儿按事先说好的,做出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离开了夏家,然后在蒋家村四五里远的惠河边上和高景汇合,当晚他就到了侯府。
几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他的脸上已经长了些肉,衬着着黑碌碌的的眼睛,看着很可爱。
“好。”夏枢捏了一下他黑黝黝的脸蛋,笑眯眯道:“卖出去一个玩意儿,给你十文钱的提成。”
“嗷嗷嗷嗷嗷,太好啦!”猫儿嗷嗷大叫着扑到夏枢身上,笑的眼睛都没了。
而红杏和红棉顿时傻眼了。
红杏看了一眼红棉,喃喃道:“少爷回来,不会杀了我们吧?”
红棉历来沉稳,此时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可能……”
只是看夏枢已经做了决定,猫儿已经人来疯地扑到夏枢身上,两人就知道这事儿恐怕板上钉钉了。
不敢再说扫兴的话,红棉道:“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夏枢一边笑哈哈地抱住猫儿,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带猫儿先过去,红杏留在家里看着人装车,今日元宵,咱们可以趁着人多,把这些玩意儿全卖了,赚上一笔。”
“是。”红杏和红棉对视一眼,都是一阵胆战心惊。
夏枢不知道两个丫鬟的担心,吩咐完之后,就让猫儿去添厚衣服,他则对红杏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宫里看看吗?今日晚上,你和红棉带上猫儿,跟我一起去。”
红杏不料夏枢还记得她的心愿,惊喜之下,啥都不怕了,一把抓住夏枢的手,高兴地确认道:“真的吗?我可以去?”
“当然是真的。”夏枢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过,你和红棉两个得看好猫儿。”
他道:“以后离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等卖完东西,咱们就直接去宫门口,到时候带你们一起去看看。”
“谢谢少夫人!”红杏顿时乐开了花,一把抓住红棉:“红棉姐姐,咱们赶紧把这些都卖了吧,不能耽误少夫人进宫。”
红棉:“……”
贵人们的赏赐不少,有大件也有小件,夏枢看着人一件件地装车,最后小件装了四个大箱子,塞满了一辆马车,大件装了五辆马车,拉到街上,浩浩荡荡。
褚源阿娘的嫁妆有金玉古玩铺子,也有书画铺子,还有杂货铺子,分布在京城各个地方,夏枢叫人把东西对号拉过去,于是同一时间,褚源家里人变卖贵人赏赐,筹集路费的信息就在京城各个角落里传开了。
下午未时,褚源坐在马车上,往宫里赶的时候,从高景那里听得了这一消息。
申时,在宫门口和各位大臣及亲眷打招呼的时候,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身上,褚源才知道这
消息传的有多广。
沈太傅七八十岁的年纪,躲在马车里,都忍不住脸皮子抽搐,一阵脸红。
他可以骂自己的学生,但不好当着褚源的面批评他的媳妇,只好委婉道:“小枢那孩子真是奇思妙想!”
真是够丢人的!
沈太傅都想捂脸了。
褚源虽然也是嘴角一阵抽搐,但自家媳妇得了赏赐就卖掉换钱的光辉历史他还没忘,因此也不算意外,笑道:“小枢也是为我们的以后打算。”
那些赏赐,在京城的价和外地的价可是天壤地别,在京城卖了确实更合适。
说到以后,沈太傅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难得。”
他先前不知道褚源把他阿娘的嫁妆当作彩礼送给了夏枢,今日褚源找他,他才知道,然后就顺势知道了夏枢打算把这些原本已经属于他的嫁妆,送给褚洵,以报淮阳侯府对褚源的养育之恩,同时粉碎永康帝对褚源、褚洵两人的挑拨之意。
那么一大笔财富,淮阳侯府鼎盛时的一半家产,沈太傅七老八十的年纪不在意,但年轻时候的他未必敢说自己不动心,然而就是这样的泼天之富,才十七岁的夏枢都愿意送出去。
沈太傅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潇洒、豪气的双儿。
关键是这个双儿是农人出身,人生的前十几年,他连填饱肚子都勉强。
“是个好孩子!”沈太傅忍不住感叹:“你阿娘见了他,怕是不管他是不是双儿,都会喜欢的紧。”
褚源神色一肃,拱了拱手:“谢谢舅公。”
沈太傅摆了摆手:“是他值得。”
夏枢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更不清楚其中的含义,手里拿着一沓子银票,他脸上笑开了花。
王夫人闲闲地瞥他一眼,素手拨动着腕子上莹绿的玉镯,悠悠道:“现在笑的起劲,别一会儿笑不出来了。”
夏枢得了银票心情好,也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将银票塞进怀里,打量着穿着素衣,认识以来第一次露出素面的王夫人:“有什么话你快点儿说,快到宫门口了。”
半路上王夫人将他们截了下来,说是有话要说,红棉、红杏以及猫儿就挪到了后面的马车上,现在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十几日不见,王夫人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淡然,素面让她眼角的皱纹露了出来,人看起来憔悴了,也老了些,但脸上的刻薄感却同时也消散了不少。
她道:“我原是想看笑话的,但想到你救洵儿一命,就来提醒你一句,也算两清了。”
夏枢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坐直了身子,认真起来:“提醒我什么?”
虽然王夫人日常总阴阳怪气,动辄发疯,但夏枢和她实际上是没仇没怨的,只是两人性子不合,王夫人看不起他,他也不喜欢王夫人,同时因为褚源,两人相看两厌。
对于她一时意动散发的善意,夏枢愿意接受,像她说的,他们两清了——虽然夏枢根本就不在意王夫人的清不清,褚洵是褚源的弟弟,那种情况,他无论如何都会救褚洵的。
夏枢心里对来自皇室的手段一直提心吊胆,因为失败案例王夫人总是在他面前晃悠,他根本没法平心静气,他怕自己和褚源会步上王夫人和侯爷的后尘。
此时王夫人想说些什么,夏枢自然非常想听,他想汲取教训,远离王夫人和侯爷那条道路。
“你知道当年李姨娘是怎么进入侯府的吗?”王夫人垂着眼,继续拨弄着玉镯。
她似乎已经断定夏枢知道李姨娘是谁。
夏枢摇了摇头:“不知道。”
褚源没和他说过李姨娘进府的经历。
“果然。”王夫人抬眼看着他,讽刺一笑:“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
夏枢眉头微蹙,静静地看着她。
王夫人似乎也没想等他反应,继续道:“褚霖允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却无能力为我保住侯夫人的位置,最终妥协,纳了李姨娘进门。”
夏枢虽然早有预想皇上会怎么为难褚源,但听了王夫人的话,他还是禁不住愕然:“是侯爷不同意纳李姨娘进门,皇上就不册封你,不承认你侯夫人的位置,甚至要册封别人为淮阳候夫人?是这个意思吗?”
王夫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不然呢,你以为一会儿你进宫要面对的是什么?”
夏枢:“……”
怎么有这样小家子气又只会恶心人的帝王。
王夫人见他一脸气愤和无力,就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褚霖被逼到了绝路,他是为我好,不得不这么做?”
夏枢不清楚当年的状况,他想寻求突破的方法,于是问道:“不是吗?你觉得他该怎么办?”
王夫人顿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瞧瞧,我们女人和双儿从来为难的都是自己,总是想从自己这里找突破口,就没想过让男人们付出些什么。当年褚霖明明可以放弃淮阳候的位置,和我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但他却不听我的建议,死守那个位置,还装作被迫地娶了那李姨娘……”
听完王夫人的话,电光火石之间,夏枢突然就明白了褚源说的夫人和侯爷之间缺乏信任,相互猜忌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