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倒是夏眉笑道:“弟夫私下里宠阿弟着呢, 二婶你就别瞎操心了。”
  此话一出,蒋氏顿时讪讪的。
  夏海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
  屋里的夏枢不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在忙着给褚源找衣裳。
  幸好来的时候, 给褚源拿了两套换洗衣裳。
  褚源站在旁边,听着他翻箱倒柜的声音,好整以暇道:“玩开心了吗?”
  想到和邻家崽子们大战三百回合, 好不容易抢了些雪团, 累死累活地滚回来,自己这方的雪狮却已经变成了对方雪狮的养料,夏枢就忍不住愤愤:“你们狼狈为奸、老奸巨猾!”
  褚源挑了下眉, 得意笑道:“我们这是兵不厌诈。”
  夏枢气的想咬他,也不找衣裳了,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摇晃,气道:“你坏!”
  褚源拥着他的后背以防他摔倒,悠悠笑道:“不是已经站着不动叫你打回来了吗?怎么,还没出气呢?”
  手下的衣裳都是潮的,还挂着扫不净的雪沫子,夏枢顿时不好意思了。
  他松开手,低着头,咕哝道:“我给你找衣裳。”
  褚源笑着“嗯”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便也松开了他。
  “褚源……”夏枢一边扒拉衣服,一边欲言又止。
  褚源静静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有些不安,今日阿爹……”夏枢瘪了瘪嘴,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都快十七岁了,阿爹日常虽然不甚严厉,但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陪他玩闹,他印象当中,阿爹最后一次陪他打雪仗,已经差不多是八/九年前,他八岁,快九岁的时候。
  那次阿爹在外面跑了大半年镖,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大雪纷飞,家家都在准备过年,夏枢和夏眉姐弟俩连准备年货的钱都没有,日日喝些稀粥汤水,祈求外边的阿爹平安,早日回家。
  阿爹回家后,夏枢和夏眉大哭一通,许是出于愧疚,小夏枢闹着要玩打雪仗的时候,他阿爹就同意了陪他玩,还故意装动作不灵活,让小夏枢砸了一身雪球,好好出了一通气……
  今日阿爹这般哄着他玩,夏枢非常不安……
  褚源轻轻地叹了口气,一伸胳膊,将走近的夏枢揽进怀里,拍了拍背:“没事,有我在呢。”
  “嗯。”外面都是人,夏枢情绪好了些后,也不好意思在屋里磨蹭太长时间。
  他将衣服撑开,正要帮褚源穿,却发现褚源站着一动不动,连手臂都没展开。
  想了想,夏枢忙举手保证:“放心,我是闭着眼的,别害羞。”
  褚源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呢。
  都老夫老妻了,他其实并不会真的害羞,只是今日是在夏枢娘家,他并不想让夏枢的家人觉得他是个废物,连穿衣服都需要夏枢帮忙。
  因此,他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
  意思不言而喻。
  夏枢撇了撇嘴:“小气鬼。”
  然后将衣裳扔到他身上,气哼哼的就出了屋。
  屋外的雪已经扫完了,一家人站在院子里正在聊天。
  夏枢一出来,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后,见褚源没跟着,便问道:“你夫君呢?”
  “换衣裳呢。”夏枢笑道:“他要自个儿换,我就先出来了。”
  夏枢扫了一眼夏眉,见她神色还算正常,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相看的几家应该有觉得满意的。
  他打算一会儿偷偷问问阿爹。
  一家人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了,现下又是要过年,心情其实都很愉快,就站在院子,你一句我一句里聊了聊各自的近况。
  夏鸿年后二月份就要参加童试了,夏枢鼓励了一下,让他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成。
  对于侯府给提供的国子监监生名额,蒋氏和夏河都非常感激,拉着夏枢就是一顿道谢,说让夏鸿以后好好努力,给夏枢这个双儿哥哥做靠山。
  夏枢哈哈笑着应了,见二叔和二婶还要拉着道谢,忙伸手摸了摸肚子,无辜地冲他阿爹眨了眨眼:“饿了。”
  “哎呀。”蒋氏一拍脑袋,笑道:“说的太高兴,都要忘记做饭了。”
  她笑道:“下午还得贴对联、包饺子、准备年夜饭,事情多着呢,午饭得早些吃。小枢……”
  她看向夏枢:“你问问你夫君爱吃些什么……”
  “做小枢喜欢吃的就成。”众人身后传来褚源的声音。
  夏枢一回头,见褚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身前是到小腿高的门槛,下了一跳,赶紧快跑几步上去扶他:“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呀。”
  同时小声提醒褚源脚下有门槛。
  褚源笑了笑,随着他的提示,抬脚跨过了门槛。
  “那怎么成。”蒋氏笑道:“你是客人,当然得紧着你先来。”
  “没事,就做小枢喜欢的吧。”夏海一撸袖子,爽朗道:“贤婿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客气。”
  他哈哈笑道:“回门那日贤婿也没吃上饭,今日我就再露一手,让贤婿好好看看我的手艺,记清楚味道,要知道小枢平日里可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
  夏枢:“……”
  蒋氏:“……”
  蒋氏想说大哥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这不合适吧?
  夏枢则完全不想说话。
  他阿爹这是在给夫君搞下马威吧?是吧?
  这是把回门那日的没做的事一直记到了现在?
  褚源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抽,忙姿态谦虚地道:“……那小婿就要好好记一记了。”
  夏枢:“……”
  褚源竟然捧哏!
  夏海也不管一个瞎子能做什么,听到褚源的回答,心里非常满意,冲蒋氏招了招手,就往厨房走去:“今日中午麻烦弟妹帮忙打下手了。”
  “……哎,那今日我们可能享享口福咯。”蒋氏脸皮子一阵抽搐,偷偷瞄着褚源,见褚源脸上带笑,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忙拉住夏眉,一路小跑着跟上。
  边跑还边招呼夏鸿:“鸿儿过来端茶倒水。”
  又冲夏河道:“当家的,你陪小枢和他夫君坐屋里坐一会儿。”
  这个功夫,夏枢才发现猫儿竟然不在。
  一边往扶着褚源往屋里走,一边问夏河:“二叔,猫儿呢?我从屋里出来就没见他人影了。”
  “可能出去玩了吧。”夏河不在意地道。
  等三人在位置上坐定,夏河接着道:“小枢啊,你得劝劝你阿爹,别让他太好心了。猫儿那崽子一说银钱买药都花没了,你阿爹就帮着给林婆子买了一副棺材,还帮着啥也不懂的崽子把林婆子找地方给埋了。其实要我说,就林婆子之前对你和眉子那样,就应该啥也不管,让猫儿自己胡乱弄个破席子把她一卷,扔到野外。”
  夏河对自己大哥此次的行为非常不赞同:“其实他帮了就帮了,猫儿先前总赖着你,也算是有些情分在,再者林婆子人死了,过往一切都成云烟,我就算不赞同也不会说什么,但现在你阿爹把猫儿领回了家,吃住都在夏家,这让你阿姐怎么想?”
  夏枢不知道他家里竟还有这么个矛盾在。
  怪不得这会儿功夫猫儿跑出去了呢。
  猫儿那崽子年纪不大,但自小无父无母,林婆子保护他的能力又有限,他因为喜欢当夏枢的小跟班,日常总被同村的孩子们欺负,瘦瘦小小的打不过、骂不过,察言观色的能力就锻炼的特别强,一看情况不对,撒丫子就跑。
  夏枢不在乎别人骂他,但他知道阿姐在乎,所以不能说把林婆子骂的话当放屁。
  流言蜚语,对旁人无碍,但对性格敏感、感情细腻的当事人来说,那是焚心蚀骨的折磨。
  不过猫儿又和林婆子不一样,那是夏枢少年时期最忠心的拥护者,最贴心的小跟班,也是唯一善待夏枢的外人,猫儿现在成了孤儿,夏枢不会不管他,也感激阿爹在他不知道猫儿困难的时候把猫儿领到家里来。
  只是二叔来找他谈话,显然是阿姐那里不高兴了。
  阿姐现在特别在意家里人对她的重视程度,阿爹先前还被她说不在意她,只在意夏枢,现下阿爹把猫儿领回家,猫儿还是林婆子的孙子,阿姐估计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夏枢不能说阿姐对人不宽容,他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理解。
  就像他不赞同王夫人的行事,但他能理解她的恨意。
  阿姐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刺,那根刺在最开始也只是让她自卑、敏感,但在她受到侮辱的时候,那根刺就彻底刺进了她的骨血,她恨所有对她释放过恶意的人,猫儿和恶意沾了边,所以她不能接受。
  夏枢听了二叔的话,就知道阿爹这里猫儿是不能久留的,否则家宅肯定不宁。
  他思考着要不把猫儿带在身边算了。
  但是又有些犹疑,不知道若是他把猫儿领回家,阿姐会不会和他翻脸。
  见二叔还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答案,夏枢只好道:“我稍后和阿爹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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