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先皇来个淮阳侯府带兵逼宫,是用心不良,意图拥立幼主,整个淮阳侯府包括褚源也跟着玩完。
当时的沈太傅和老淮阳候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懂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先皇一看这两人不同意,就退了一步,提出他可以拟一封旨意,承认褚源是宣和太子的骨血,只是担心其安危,才将其委托给淮阳侯府养育,若是褚源性命危急,可以把圣旨拿出来救褚源一命,条件是,两人都不能为永康帝效力,要把永康帝不孝不悌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他要让永康帝这个逆子身败名裂。
面见先皇之前,老淮阳候其实还抱有期待,但见了面之后,他就明白了,先皇这个人没救了。
对权势有着极强的把控欲,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但也永远却看不清形势,都那样了,还想抓紧权势,连救命机会都宁肯错过。
“外祖答应了他。”褚源道:“只是回到府中不过五日,还不待精心为先皇谋划,先皇就薨逝了。”
沈太傅和老淮阳候惊出一身冷汗。
永康帝如此随意地放他们进宫见先皇,未必没有筹谋先静伺他们被先皇撺掇的采取行动,然后借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老淮阳候一出宫就陷入昏迷,褚源也冻病在床,沈太傅担心两人的身体,便日日亲自照料,哪里还有闲心去管皇家的口水官司。
那个阶段,叫骂对实权在握又没继位的永康帝来说如隔靴搔痒,沈太傅根本懒得开口。
等老淮阳候清醒,褚源可以下床,沈太傅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先皇就传来薨逝的消息。
沈太傅虽然对先皇诸多不满,但先皇活着的时候对他恩宠有加,不仅授予他太傅之位,还当着众臣的面说沈太傅活着一日,就永远是李朝的太傅,谁都不准动他。
当然,这其中还有先皇因东宫案安抚沈太傅及其背后沈家的因素在,但帝王金口一开,其中重量,朝中无人不知。
这也是先皇提出沈太傅不能为永康帝效力的原因之一。
沈太傅念及先皇情分,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守信的,于是不仅没有在先皇死后接受永康帝的拉拢,反而在朝堂上大骂他弑父杀兄,得位不正,同时还立下规矩,李朝一日奉永康帝为主,他一日不踏出竹苑半步,他此生绝不奉如此不仁不孝、不忠不义之徒为君。
夏枢目瞪口呆。
他从来不知先生脾气如此暴躁。
在竹苑读书的时候,先生年纪虽大,但身体朗健,性情疏阔,除了对褚洵黑脸的时候,夏枢就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
可想而知,当时的永康帝得气成什么样。
但夏枢同时又有疑问:“今日先生不仅出了竹苑,还对永康帝跪拜,山呼万岁……”
“不过是为救我性命罢了。”褚源深深地叹了口气。
夏枢一下子就说不出来话了。
独自禁足于三进院子里二十多年,可见先生守诺之心之坚定。
可是为了褚源……
“舅公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阿娘……”褚源顿了一下,却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摸了摸夏枢的脑袋,轻声问道:“困了吗?”
夏枢摇了摇头。
他其实想问问褚源,王夫人说的先生在报复她是什么意思,但见褚源没有想说的意思,他就没追着问。
他想了想,抓住褚源的手,把从下午就在考虑的事情说了出来:“褚源,我把你给的嫁妆留给褚洵吧?”
免死金牌的事是他提的,他没想到永康帝会那样操作,免死金牌给了是给了,但却让淮阳侯府付出了传承百年的侯位。
原本夏枢觉得褚洵有淮阳侯府,家财万贯,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必要给褚洵留些什么,但现在变成这般模样,褚洵也得不到侯府的任何封户食邑,夏枢觉得挺对不住褚洵的,而且他也不想再让王夫人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模样咒骂褚源了。
褚源嘴角抽了一下,更正他:“不是我给的嫁妆,是你自己的嫁妆,你嫁给的我……”
夏枢没发现不对,胡乱摆了摆手:“没什么区别嘛。”
他手扒拉住褚源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小声嘟哝道:“我不想让你再欠淮阳侯府什么了。嫁妆是侯府准备的,就还给他们,我不想你总是被骂的那么难听。”
他们两个以后就算再难,只要好好过日子,日子总是能和和美美、舒舒服服的,但欠了人,脑袋就直不起来,只能让人骑在头上骂,连反驳都很无力。
夏枢宁愿穷一点儿,都不想过这种憋屈的日子了。
褚源想说没必要,谁欠谁还难说呢,但想到褚洵这个一直把他当亲大哥的存在,心里一时有些怔忪。
“你确定要把嫁妆留给褚洵?”半晌,他开口道:“你的嫁妆其实和淮阳侯府没关系,不是侯府准备的……”
“对,我确定了。”夏枢非常坚定:“不是就不是吧,正好可以弥补给褚洵,若是不够褚洵此次的损失,咱们以后多赚些,继续补偿他……”
“……你是不是至今没看完过账册?也没核对完嫁妆单子?”褚源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夏枢:“……”
他瞬间闭上了嘴,心虚地左顾右盼。
夏枢对账册和礼单那些实在不感兴趣,每次打开看了没几页,就忍不住打瞌睡,账册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他既不想让褚源觉得他偷懒,又不想让褚源觉得他没能力管家,每次都是抱着账本硬啃。可是啃那些玩意儿实在太痛苦了,他腰酸背痛,比练了一天字或者练了几天武还累,最终只能求教红棉,让红棉帮他核对。
“反正都核对过,没有问题的。”夏枢强装镇定,故意不说是红棉帮忙搞定的,他自己就是个充数的。
褚源都被他给气笑了:“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嫁妆里有五千户食邑吗?”
夏枢:“???”
夏枢:“!!!”
夏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以置信道:“五千户食邑?”
然后就彻底疯了,抱住褚源一阵晃悠,仰天大笑道:“褚源,我竟然有五千户食邑,五千户食邑啊,我是得多有钱呐,天哪,要晕了哈哈哈哈哈……”
褚源:“……”
为了这个小疯子不明日卧病在床,褚源一把将他摁在被窝里,训斥道:“别乱动!”
夏枢摇了摇脑袋,看着他兀自嘿嘿傻笑个不停,倒是听话地没有再乱动。
褚源听着他那贱贱的笑声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道:“阿娘的嫁妆被退还给淮阳侯府后,外祖就把它留给了我。”
那是淮阳侯府一半的家产,王夫人知道之后,没少骂骂咧咧。
但她不敢对着老淮阳候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对年幼的褚源更不好了。
十四岁之前,褚源的打算是等褚洵成婚,他就把手里这一半家产给褚洵,他则继承淮阳侯府,到时候兄弟两个一人一半,也不会产生龃龉。
十四岁之后,知道了自己不是侯爷夫妇的亲生骨肉,褚源也还是打算把这一半给褚洵,目的是了断王夫人对他的养育之恩。
重生之后,褚源只觉得当初的一切打算都很可笑,他直接将阿娘的嫁妆打包好,送予夏枢做了彩礼,想着以后就算和离,这么些财产也够夏枢和他的家人平平安安享受到老了。
只是没想到,夏枢没选择和他和离。
“褚源。”夏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睛湿漉漉的,可爱的很。
他大笑道:“这些留给褚洵后,我们就彻底自由啦,谁都不欠啦……啊啊啊啊啊,我好开心呀,嘿嘿……”
说着,还试图在褚源的钳制下再打两个滚。
褚源没想到他知道了嫁妆里有什么后,竟然还是打算留给褚洵,顿了一下,松开摁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嘴角也不由得绽开了笑容,低声道:“嗯。”
夏枢见他回应,立马又嗷嗷叫了起来,这次没有钳制,终于得偿所愿地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滚,大笑着道:“以后你就靠小爷养着啦,跑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褚源:“……”
褚源额角抽了一下,隔着被子摁住他,训斥道:“……你给我好好睡觉。”
“嗯嗯。”夏枢见好就收,笑眯眯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欢快地蹭了蹭:“褚源,我有点儿奇怪。”
“奇怪什么?”褚源见他老实了,伸出手慢慢地摸索着给他摆正额头上毛巾的位置。
“先皇是怎么确定你是宣和太子的儿子的?”夏枢疑惑不解。
褚源那个时候已经四岁了,他长得应该不像他阿爹,否则永康帝早发现他身份了,那先皇是怎么确认他身份的?
不可能沈太傅和老淮阳候一说,先皇就信的。
这个褚源也说不清,舅公没跟他说。
不过褚源模糊的记忆中,好像记得沈太傅让他背对着先皇,解开了他的上衣。之后就让他又躺回到被窝里,大人们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很快昏睡过去,回家之后他还生了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