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元州这人对淮阳侯府的恨意已经到了连掩藏都懒得做的地步,做事更是张狂肆意,丝毫不怕淮阳侯府事后的报复,夏枢想想就觉得后怕胆寒。
  若是褚洵真出事,不说王夫人得疯,就是褚源都得疯。
  但思绪间,夏枢却忽地神色一顿。
  那一瞬间,他汗毛都立了起来。
  脑中飞快掠过元州救他以及燕国公府小双儿的生辰……
  夏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起了那么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心脏哐哐直跳,紧张的脸皮直抽,却一把抓住景璟的肩:“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他呼吸急促,人微微发抖,不停地扫视着景璟的神情,眼神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急切:“……我和元州的长相可有相似之处?”
  第88章
  景璟被紧抓在肩上的手指弄得有些疼, 有些懵:“相、相似之处?”
  他仔细打量夏枢眉眼五官,再回想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张脸,茫然地摇了摇脑袋:“没什么相似之处啊, 你为何这样问?”
  夏枢一怔, 胸中复杂激荡的情绪瞬间消的散干净。
  他以为……
  夏枢摇了摇脑袋,把突然涌起的空荡失落情绪给抛开,再转眼已换了表情, 抓住景璟就开始严刑逼供:“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怎么总帮他说好话?”
  “没、没有啊。”景璟吓了一跳,低着头, 心虚地往后躲。
  夏枢也只是逗他玩, 没想到他还真脸红、心虚地不敢看人,顿时来了兴趣:“他还真找了你当说客呀?”
  “给好处了吗?”他一脸不怀好意。
  景璟不了解他的秉性,黑碌碌的大眼睛懵懵的, 小心翼翼地觑两眼他的脸色, 发现他没生气, 就老老实实解释道:“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见他被侯府侍卫挡在东角门外, 身上还带着伤……外边都传他对你情根深种,他也央求我,我就……”
  他声音小了下去, 但是话中的内容不言而喻,景小璟心软了。
  所以根本没考虑过捞好处。
  夏枢摸了摸下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坏笑道:“除了说好话, 没答应旁的?”
  景璟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意思,没有隐瞒,乖乖点了点头:“他担心你的病情, 约了我下午去清风居见面细聊。”
  景璟想到燕国公府和淮阳侯府不和,夏枢也极为不喜元州,自己不应该为了私心跟夏枢提这些有的没的,于是愧疚道:“你若是不同意,我就找个借口不去理会他啦。”
  “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夏枢拍了一下被子,兴奋道:“我这会儿就叫红棉准备笔墨纸砚,你下午就去见他,见完他就过来,到时候咱俩五五分账。”
  景璟:“???”
  于是在清风居等了大半天,连午饭都没心思吃的元州等到了羞愧无比的景璟。
  “这是什么意思?”元州翻看着景璟交给他的几页写满了问题的纸,神色疑惑。
  想到夏枢交代的事情,景璟捂着小脸,尴尬的快要哭出来了:“一个问题……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元州一愣,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纸的夏枢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嚼了几口萝卜丁?喝了几口粥?咳嗽了几声?喝了几碗药……
  这是连问题都贴心地帮他准备好了,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元州:“……”
  瞧瞧眼前捂着脸,羞得眼泪汪汪,恨不得钻进桌底的景家小双儿,元州俊朗的脸皮子一阵抽搐“……”
  想了想,元州到底有些不忍心,他伸手摸了摸景璟的小脑袋:“……辛苦你了!”
  景璟愣了一下,只是还不待脸红,就听元州咬牙一拍桌子:“多少银子,二爷我出!”
  景璟:“……”
  想钻地缝。
  等景璟拿着银子气呼呼地回到淮阳侯府的时候,夏枢刚从褚源那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皇上同意了褚源辞官,只要褚源处理完王家的事,交接好衙门的公务,就可以走了。
  “你们若是确定了要跟我和夫君去外地,可以提早准备了,明年过了元宵就出发。”夏枢半躺在床上,手里翻着账本,和红棉、红杏交代事情。
  红棉和红杏同时一愣,紧接着就是大喜:“谢谢少夫人!”
  “去外地?”景璟刚进内室就听到这么一句,瞬间忘了生气,疾走两步奔到床前,惊讶道:“你要去哪里?”
  夏枢一见他回来,精神瞬间大振,放下账本,冲他招了招手,激动道:“怎么样?怎么样?”
  景璟抿了抿唇,想起刚刚的窘境,气哼哼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到他手里:“喏,五百两。”
  夏枢手一抖,银票差点滑落,震惊道:“这么多?”
  景璟噘着嘴,不想回答。
  这辈子都没那么丢人过,他完全不想说话。
  “嘿嘿,别气啦别气啦,分你一半。”夏枢快速地从银票中数出五张来塞他手里,然后摸摸他的脑袋,笑嘻嘻地道:“辛苦啦,以后有机会还一起赚钱呀。”
  景璟:“……”
  “可是……”他瘪了瘪嘴,有些不开心地道:“你不是要去外地了嘛?”
  这人就是嘴上深情蜜意,刚刚还说舍不得他嫁人,这会儿就说要走了。
  景璟想到元州流传在外的风流韵事,小声愤愤道:“这点儿你和他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说的太小声,夏枢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景璟吓的脖子一缩,忙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出发?”
  “皇陵,暂定元宵之后。”夏枢笑眯了眼:“我要带着美人儿去种田啦。”
  景璟愣愣的:“褚源辞官啦?”
  “嗯,跟我去逍遥咯。”夏枢眉飞色舞道:“你有空可以去看我们,我多种些桃树、桂花树,到时候给你做桂花糕和桃脯吃,你之前不还说我做的桂花糕好吃嘛,其实我桃脯做的也很不错哟。”
  尽管尚在病中,他的脸蛋却熠熠生辉,显然是幸福极了。
  景璟本来是极不舍的,现下却禁不住跟着他一起开心,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重重地点头:“好。”
  夏枢摸摸他的脑袋,拉过他的手,将几册账本并一纸房契放于他手上:“这是我那皮毛铺子,以后不在京城,你帮我看着吧。”
  景璟瞪大眼睛,连忙推拒:“这不合适……”
  景璟的阿娘也给他留了三间铺子,他从小就学着管理铺子,查账收账,自是知道京城的一间铺子价值几何。
  更别提,夏枢那间皮毛铺子原是淮阳侯府的产业,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位置极好,铺面还大,就是勋贵人家也不一定有几间那样的铺面。
  这比汗血宝马还要贵重的多,景璟不能收那房契。
  他从夏枢手里拿过那几册账本,却死活不收房契:“我帮你管着铺子,不要房契。”
  夏枢的本意就是要他收下房契,以后景璟要是在京城有什么事,他们鞭长莫及的时候,景璟可以卖掉铺子应急。
  夏枢和褚源商量过,褚洵有侯府,淮阳侯府不倒,褚洵也不会有啥难处。
  但景璟不一样,景政寒门出身,没有家底,光禄寺卿从三品的官职看着比淮阳侯褚霖的官职高,但实际上却是个闲散没油水的位置,日常就能拿点儿额定的俸禄,俸禄一年也才四百两,光是养活家小及人情往来估摸着都有点儿捉襟见肘。周青嫁与景政的时候属于未婚先孕,名声极为不好,娘家嫌丢人,给她准备的嫁妆也就三间位置偏僻的小铺子外加一个农庄,全部价值也抵不上夏枢手里皮毛铺子的十分之一。
  京城不同别处,银子都不禁花用,夏枢希望景璟平平安安,但若是真出了事,银钱也可以挡上一挡,给他们转圜的时间。
  “听话点儿。”夏枢想到褚源说的朝堂局势,又想起景政后院那一堆烂摊子,板着脸道:“你若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以后也甭去找我,我也不会给你做桂花糕和桃脯啦。”
  景璟:“……”
  他眼眶有些红,抿了抿唇,低着头嘟囔道:“也没有哪家的朋友会让人保管那么值钱的房契呀。”
  夏枢见他只敢小声嘀咕,就直接将房契折了一下,塞进他怀里:“行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小爷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顿了一下,怕景璟不明白,他又掰开来讲:“账本你好好看看,对外就说帮我管理铺子,房契藏起来别让旁人知道。若是有急事,等不及我和褚源回京城,房契可以先拿出来换成银钱转圜。日常没事,多给我写信,交给褚管家就成,他每个月末都会往皇陵邮寄账本,到时候信会一并送过去。反正,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傻乎乎的被人骗了。”
  景璟眼眶通红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没忍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彻底憋不住了,扑进夏枢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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