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若是褚源真的会生气,且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双儿, 那他就有所保留地讲出两三分实情, 尽量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出格,消消褚源的火气,刷刷印象分。
只是看褚源这明显在生气的模样……
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褚源耳朵里了吧?
夏枢想要蹦跳的脚步一滞, 转头看向两个太医。
常嬷嬷虽说帮着延请了太医,但动作应该……没这么快吧?
然而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年纪大点的太医袖子擦了把汗,躬着身子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下官们是长公主安排给少夫人诊治的医官,听说少夫人从墙头……”
夏枢:“……”
“来了就来了,怎么站在那里呢,快坐快坐。”他忙打断医官的话,热情道:“红棉、红杏……”
他眼睛在不停地在褚源身上打转,嘴上却吩咐两个丫鬟:“赶紧给太医们准备茶水。”
“不用了、不用了!”太医们看了眼冷着脸的褚源,汗流的更急了,忙道:“少夫人请在榻上坐下,容下官们诊脉。”
夏枢:“……好吧。”
呜呜呜呜褚源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夏枢感觉自己要完。
他忐忑不安地在红杏和红棉的搀扶下,慢慢地在榻上坐下。
红杏和红棉两人现在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对视了一眼后,都悄无声息地站在夏枢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医们都是国手,看个脚腕扭伤不过小菜一碟。
但就是这样,从给夏枢诊脉到开完药膏,两个太医全场压低声音,汗也滋滋地流,紧张的似乎快要晕厥过去,搞得夏枢一直偷瞄气压极低的褚源,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年轻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低声道:“这些飞雪膏是由下官……”
“啪”地一声轻响,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室内倏地一下安静下来。
“都出去吧。”褚源让人颇有压力的声音响起。
“哎,药还没……”夏枢想说还没给自己上药,最起码也该指导丫鬟们上药的按摩手法吧。
但两个太医却如蒙大赦,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后,扔下药膏就跑。
夏枢:“……”
至于么?
但转头瞄到冷着脸、气压低沉的褚源,夏枢也怂了。
他手指抠着榻上摆放的狗狗玩偶,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去看目盲的褚源。
还是红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少爷,奴婢给少夫人上药吧。”
红杏赶紧跟在她身后去拿桌子上的药膏瓶子,想要打下手。
然而当两人正要蹲下,褚源就神情淡漠地开了口:“出去。”
红杏和红棉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犹豫。
“褚管家那里领罚。”褚源声音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叫夏枢心里一紧。。
他猛地转头看向褚源。
“你们先别出去。”他叫住起身欲离开的红棉和红杏,皱着眉头不解地问褚源道:“她们一直跟着我,也没犯什么事儿,为什么要领罚?”
褚源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向红棉和红杏道:“你们也觉得自己没有犯事儿?”
红棉和红杏虽然害怕得身子发抖,但此时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开口道:“奴婢们没有保护好少夫人。”
夏枢一愣,没料到是这个因由,忙解释道:“是我自个儿……”
“知道错了也不算无可救药。”褚源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冷淡道:“去吧。”
“是,少爷。”不顾夏枢阻拦,两个人直接低头匆匆出去了。
夏枢一时难以接受,他从榻上猛地站起来,急道:“你别罚她们,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个儿要跳墙的。”
“都是我太鲁莽了,你如果生气就生我的气,别拿她们出气好不好?”他单脚朝褚源蹦去,急着想求情。
但褚源听到他的动静,登时脸色一变,掀被就要下床:“你干什么?”
夏枢一看他要动,吓了一跳,加快了蹦跳的速度:“你伤口没好,千万别下床,我蹦到你跟前和你说话,我跟你说,真的不管她们的事……”
褚源又气又无奈,“看”着他的方向,紧张的手都握紧了拳头,但却不敢再动。
好在夏枢没有分心脚下打滑摔倒,他平安顺利蹦到了褚源的床头。
褚源听着他在床头坐下,才松了口气,然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夏枢,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夏枢听到这句话,突然之间就有些委屈。
也很不开心。
“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我可以想做什么都做什么的,但做了之后,你却又生气,还拿红棉和红杏出气。”夏枢也不知怎么地,看着褚源那张表情无奈的脸,就委屈上了,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褚源一怔。
“你还不叫红棉给我上药。”夏枢抓着他的衣袖,瘪了瘪嘴,心里更委屈了:“我闯了祸,阿爹顶多就是训斥我,二婶顶天也就打我几下,你不仅吓唬我,让我提心吊胆,还叫其他人不搭理我,吓的他们连上药都不敢给我上。”
夏枢鼻头有些酸,他吸了吸鼻子,嘟哝道:“害我白高兴了,以为嫁了人,就再也不会挨收拾和教训了,谁知你比阿爹和二婶还可怕,不仅收拾我,连我身边的人都收拾。”
褚源:“……”
褚源都被气笑了:“我可怕?”
他当然是可怕的,外人谁不怕嗜血无情的大理寺少卿?
褚源一直不觉得“可怕”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别人因他“可怕”而产生的恐惧。
重生之后,裹上仇恨的铠甲,褚源无数次因为别人的恐惧,获得了报复性的快/感。
因为只有别人的恐惧,才能叫他稍微发泄心中之恨。
但一向称他为好人的小流氓突然说他可怕,还是带着委屈巴巴的情绪说的,褚源心里就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怀疑情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让他无端烦躁,声音上不由得就更沉了几分,莫名压抑:“我安排她们服侍保护你,但你人好好的出去,却受伤归来,她们护主不力,害主子受伤,你觉得不该罚?”
夏枢想说是自己不小心跳墙才崴脚的,但脑子不知怎地突然转了个弯,倏地反应过来:“你是在关心我?”
“你是在生我受伤的气?”
夏枢越问眼睛越亮,最后一把抓住褚源的手,激动道:“你没生我跳墙、打架的气?”
褚源:“……”
这是得多没良心现在才发现自己关心他。
夏枢没发觉褚源吐槽他,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委屈小可怜变成了眉开眼笑的傻双儿。
不过他高兴了片刻,就立马收了笑,认真道:“她们都是听我的,我受伤真的不管她们的事,你不要罚她们了。”
褚源却道:“你晓得侯府养她们一个人,一年得多少花用?”
夏枢不料他突然转了话题,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道:“五两?”
他知道红棉和红杏从变成大丫鬟之后,月钱就翻倍了,不过他没问过两人月钱几何,到现在也没看过他和褚源小库房的账本,所以并不知晓,只是根据农家一家子一年花用来估计。
褚源却了如指掌:“月钱一两,每一季三套衣裳,平日里赏赐,逢年过节红包,食宿,就医,一年下来一人大约三十五两银子。”
夏枢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三十五两银子?”
这够乡下一个家庭生活六七年了,若是节省点,说不得十年都成。
褚源就算看不见,听他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也能猜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
他忍不住柔和了表情,但语气还是很严肃:“侯府花费那么多养着她们,自然要求她们职责范围内尽心尽力。服侍保护主子就是她们职责所在,若是护主不力,要么甘愿受罚,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要么被赶出侯府,被卖进其他家后院。”
“我知道她们和你阿姐年纪相仿,你把她们当成姐姐来对待。”褚源神色淡漠:“但若是不拿捏好主仆间相处的分寸,在她们失职的时候过度维护她们,就算她们将来不会晕了脑子以下犯上,也会让她们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摆正不好自己的心态,小枢,你这样只会害了她们。”
夏枢心中一震。
他想说些什么,却呐呐无言。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和褚源可是要离开侯府的!
王夫人不知为何非常讨厌红杏,对红棉虽未为难,但也没给过好脸色,她这里是绝对不能去的。
侯爷和褚洵那边都是小厮照顾起居,除了粗使丫鬟,身边就没有其他丫鬟,而且分家之后,褚洵继承侯府,侯府里所有丫鬟都要受王夫人调配……
红杏和红棉不能留在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