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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不熟悉这里,还知道这里菜的价格,两顿顶你一年的俸禄?”
  “呃……”令省真满脑门儿都是汗,急得手脚乱舞,“殿下误会,小的也是听说,小的,小的……”
  酒楼外面是庭院,里面有几个小厮在扫地,歌女在擦琴,白天生意没有晚上好,刚过了晌午,吃饭的人也差不多都走了,走进去,里面人气不旺,走来走去的都是在收拾桌子的小二。
  门口的地方是收钱点菜的柜台,站着一个穿长衫的掌柜,一把长须,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胖,看人眼睛朝下,像是个能话事的主。
  “行了,逗你玩呢,你清白不清白,公正不公正,跟本王没什么关系,上回本王帮了你的忙,这回你也帮本王的忙,”我差使令省真走在前面,“把你捕快令牌拿出来,就说城里发生了大案,要查一查他这里昨晚来过的客人。”
  令省真听话照办。
  那掌柜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叫小厮给他斟茶捶腿,说他这客栈清清白白,绝对不会包庇任何贼人,请他在这里吃会儿茶,容自己找一下登记客人的册子。
  他说完,人却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说:“敢问官爷,是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捉什么样的贼人呢?”
  令省真先前有股糊涂样,这会儿却威武极了,拿贴身的佩刀“啪”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衙门办事,还需要跟你禀告案情吗?”
  那掌柜被揭穿心思,慌慌张张地拿衣角来回在额头擦汗:“不敢,不敢。草民马上就去给官爷找账簿。”
  “你若是隐瞒不报,之后将那人捉拿归案,让我发现在你这里逗留过,你该知道自己要治什么罪。”
  这酒楼菜品昂贵,来吃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掌柜想要探听口风,可能是看什么人的能给,什么人的不能给,或者那账上有什么蹊跷,害怕抓人是假,哪位客人当了冤大头,报上衙门,过来查账是真。
  令省真不耐烦道:“我要查你的账,还要假借什么名号吗?快去拿账簿。”
  掌柜一溜烟钻进了柜台,拿出来账簿,翻开昨天晚上所有客人登记的名录,令省真没有查看,直接收了,那掌柜有些不情愿,被令省真瞪了一眼,伸出来的手哆哆嗦嗦又放了回去,不敢再去碰。
  令省真做事周全,还知道拿回去等我看,不过没有这必要。
  我向令省真使眼色,对着账簿抬了抬下巴。令省真旋即明白,将账簿打开在桌上。昨天我跟贺栎山吃酒的地方位置好,紧俏得很,至少要提前三天预定,这酒楼就在对面,也是没差,位子都要预定,登记的客人都有姓名,这是个好事。
  我浏览完毕,对着令省真摇了摇头。
  令省真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一下,不过也将账簿合上,交还给了掌柜。那掌柜接过账簿,身板立刻直了,松了好大一口气。
  “昨晚你这里二楼西面,正中间的房间,是哪个客人订的?”
  那掌柜脸色一滞,突然之间没有说话,眼珠子乱转。令省真和我对视一眼,再拿起刀狠狠拍了一下。
  “说!”令省真呵斥一声,他人高马大,站在那掌柜面前,把那掌柜吓了一跳,往后逃了两步。
  “衙门办案,你还敢瞒报?!”
  “草民绝对没有瞒报,官爷明查,小人绝对没有瞒报啊,”掌柜掏出来账簿,打开中间一页,手从上往下滑动,定在最后一行,“就是这位订的。”
  他忽然之间便压低声音,“官爷,这位赵鑫可是杨府的管家啊。”
  令省真瞥了一眼账簿,没听明白他话里藏的话,皱着眉头道:“杨府,哪个杨府?”
  掌柜嘴唇往上一顶,两撇胡须活灵活现地抖了起来,莫名有些得意神气,“杨府,还能是哪个杨府?”
  “你是想要说当朝左相杨昭忠?”
  我插了一句嘴,那掌柜往后又退,对着我一个劲点头,“这位公子有见识。”
  令省真看我一眼,面上隐隐有难。那掌柜现在倒是腰板直了——可见他刚才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就等着令省真往里跳呢。
  我对着令省真轻摇了一下头,他会了意,跟那掌柜叮嘱两句,说遇到了形迹可疑的人记得到衙门汇报,拿上佩刀,就这么出了门。
  一直走到了庭院外,他才开口道:“殿下,咱们不查了吗?”
  “没案子,有什么好查的?”我道,“这掌柜油滑,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再说,涉及到杨昭忠,你敢查么?”
  “呃,这……”
  “你敢查,本王还不敢查呢。”
  令省真悚然一惊,好像知道了不得的事,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瞧他这样,我又道:“上回你为民请命,本王还以为你是知道轻重,晓得借什么刀使什么力,如今看来你只是个愣子,本王看你有眼缘,再提点提点你。”
  令省真躬起来身子,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又看,最后朝我走近了一点,做洗耳恭听状。
  “无论杨昭忠请的谁,请客做什么,说的话能不能够往外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探完,那掌柜背地里传个话,你就得遭人惦记。”
  令省真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地衙门前站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殿下,小的怎么没听懂啊。”
  “朝中办事,最重要,别表现得自己想要知道秘密。”我冲衙门门口抬了抬下巴,“须知这世上最害人性命的就是秘密。去吧。今天本王跟你出去的事,别人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愣愣往前面走了两步,跨进门槛了,拍了一下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又追了出来。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
  我在外面瞎忙活了一圈,回府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一进门,管家就火急火燎奔过来,两撇胡子在风中飘零来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这话一出来,我心头就咯噔一下。
  “三皇兄,你回来了。”
  我抬起头,只见景杉端着一碟糕点,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着,到我面前了,张口就要讲话,脸憋的通红,半天没再讲出来什么。
  我暗道不好,侧身往旁边一躲,他果真一口喷了出来。景杉在外边也是半个讲究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来了我府上,还是跟小时候那样,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甚至到了不修边幅的境地。
  “对不住啊三哥,你府上厨子做的点心也太好吃了。”景杉擦完嘴,将糕点盘子扔给管家,管家见势不妙,拿着盘子掉头就走,“你这厨子是哪里请来的?做的许多东西都甚得我意,没在京城见过。”
  他跑来我家,说些文不对题的恭维话,再联系管家的神情动作,我心头大抵有了数,直接道:“你这回又是想要跟我支多少银子?”
  他一撩头发,拉着我的袖子来回扯了两下,“三哥误会,我这回来你府上可不是为借钱。”
  “哦,那你是为了借什么?”
  “哎哟,三皇兄,怎么总说到这个‘借’字。”
  “那你是为了什么?”
  景杉眼珠子一转,语气有几分神秘,“三哥,你可知道临安最近名气最盛的一个人物?”
  我将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扭头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
  景杉:“……”
  他追上来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背后,我往左挪一下,他也往左挪一下,我往右挪一下,他也往右挪一下,追了半天,到花园的石凳边上了,我转过身,没忍住按了一下额头。
  “说吧,是什么人物?”
  景杉乐吱吱地将屁股往石凳上一放,袖子在空中一揽,打飞一只不知好歹来打岔的蜜蜂,“三哥,客气什么,你坐啊。”
  我懒得说他什么,只在对面坐下来。
  “今年新科状元,不知道三皇兄听说过没?”
  第7章
  我没料到,我和贺栎山乘马车回府那晚,撞上的那几个书生,竟然闹出来一场轰动京城的大事。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今年的殿试说起。
  春闱之后,还有殿试。殿试一半看考生才学,一半看考生仪容风度——最好是相貌端正的,若长得太过吓人,实在有损官威,正巧有那么一位考生,问及时策对答如流,句句鞭辟入里,加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当下被钦点为今科状元,授职翰林院修撰。
  殿试结束,自当设宴庆贺。一巡酒过,众人兴致到了,便有人提议以“飞天”为题,作诗助兴。
  那位考生又是一骑绝尘,以一首《乌雁赋》拔得头筹,深得我父皇赞赏。
  赞赏过后,又有一些不解。
  “既是要咏‘飞天’,爱卿为何最后偏偏讲这孤雁坠地?”
  那考生答——
  “飞天固然重要,然雁若丧偶,则终身不配,乃至殉情,所以臣以为,若无明主,无知己,纵然‘一飞冲天’,也没有意义。若遇明主,遇知己,则死亦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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