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所以,没什么难事儿”,苏逸眉头又往下压了压,有些好奇对方的回答:“现在就是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吓到。”
“我……”
苏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半会儿才终于说:“既然少爷想,那阿月便无条件支持少爷。”
苏逸一脸完成了重大任务的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样才乖嘛。”
谢明眴看着自己教育了大半年没教育明白的人,又看了一眼不到半个钟头就成功令他屈服的苏逸,悲愤哀怨的说了一句:“果真是当老师的好料子。”
苏逸听懂了他话里的醋意,不由的笑了笑:“今儿个出趟宫,带着我去庙里再拜一拜。”
指的是哪个庙,简直是显而易见。
“为什么还要去那?”
苏逸也不知道。
大抵是有一种事情全部完成,忽然间松懈下来之后,想回过头再看一看来时路。
“庙里的神仙跟我还挺有缘,”苏逸又想了想:“想当初我饿的要死,向他讨饭的时候,天上总会掉馅饼。”
“也算是他一直保着我,就当是感谢恩人。”
谢明眴这才终于点了点头:“下午便去。”
两人又转过头,看苏月:“你呢?”
苏月脸色臊红:“我总不能和少爷陛下共乘一辆马车,而且我已经答应了谢九,今日下午要陪着他出门走走。”
苏逸这才忽地想起一件事儿:“你和谢九是怎么道歉的?”
“没有道歉”,苏月好歹正常了些:“我向来看不得人哭,心就软了两分,没敢再凶他。”
苏逸默默在心里感叹:心软?只祈祷他是天生男同,别再是跟他和谢明眴学坏的了。
等到苏月离开,谢明眴和苏逸便出了宫。
那段回来时很长很长的路,再去的时候又变得极短。
苏逸望着顶头大太阳,又回想起了自己一周前背着破竹筐满山头跑时的情景,恍惚间竟觉得时过境迁。
明明只过去了一周,却像过去了半辈子一样。
那时候破庙还杵在原地,苏逸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地方,钻了进去。他仰着头,去看那尊神像,什么都没说,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只不过他还没爬起来,也看到谢明眴跪下来。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皆是吓了一跳。
天子之膝,哪能说跪就跪?
只不过谢明眴却没什么感觉,跟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周前扰了神仙清静,今日特地随着阿逸回来拜见。”
一周前被人摁在破庙里被狠狠欺负的苏逸本人:……
神仙受苦了难道我就不苦吗?
第88章
等到出了庙, 苏逸才肯再跟他说话。
“相比于跟人家神仙道歉,你更该跟我说对不起!”
谢明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道歉已经脱口而出:“对不起。”
反应实在迅速, 让人找不到错处。
两个人沿着下山的路又斗嘴, 基本上属于苏逸一个人单方面攻击, 谢明眴不还口不还手。
结束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宫, 而是乘着马车在街上慢悠悠的闲逛。
他们依稀能听见路人吵嚷的声音,百姓商量叫价,有孩童追逐打闹,还有马车轱辘碾在官道上的声音。
苏逸竟然没有那么怕了, 或许是知道这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或许是回忆中糟糕的场景, 没有再次出现。
痛苦被一点点冲淡, 被所爱的人治愈,于是就算不上是痛苦了。
在马车拐了几个弯之后, 苏逸下意识先开帘子,看见那块熟悉的牌匾, 一时间怔愣。
谢明眴仍旧是先一步下马车,缓缓向他伸出手。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谢明眴,站在同样的角度, 又向他伸出手。
韶光流转, 时间的齿轮总在每一刻悄无声息的对上,盘踞在记忆深处的旧影重叠, 时间所涌现的一切偶然,都并非偶然。
而是每个人与命运抗争后,据理力争, 留下最后模糊的疤痕。
苏逸心中泛起一股酸涩,他吸了吸鼻子,回忆纷至沓来,铺天盖地的涌向他。
却不再等待。
他弯下腰,扑进了谢明眴怀里。
“为什么要停在这儿。”
“想带你去看看,看看我们之前呆过的地方。”谢明眴说:“去年我回京了之后,很少有再回过王府,不过还是会每周来一次。”
“来你的房间看一看,坐上一整天。”谢明眴:“有幻想过,你会不会悄悄来这然后躺在这张床上睡一觉,被我发现。”
苏逸被他牵着手,走进这处院落。
“你总会在那个地方坐着等我,于是我进来第一眼,总是会先看过去,幻想那里还坐着你。”
“无数次做梦,梦里的起点都在此处。”谢明眴问他:“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梦里发生了什么?”
“都是有关我的”,苏逸道:“是不是?”
“是。”谢明眴笑了笑:“梦见你坐在那张石桌上安静的看书,梦见你隔着窗扇开始叫我的名字,梦见我抱着你出来看雪,你却怕我冻到手。”
“傻子”,苏逸戳他的脸:“那不是梦。”
“可是没有你,我总觉得那是梦,不真实,又让人胆战心惊。”
谢明眴道:“不幸中的万幸,你回来了,那就不是梦了。”
是啊,爱人立于身侧,梦就不再是梦了。
他不必反反复复再问对方会不会离开,因为故事的经过足以证明一切。
——
大婚当日。
卯时刚过,他们二人就起了。
苏逸早早的回了裕王府,虽然他早就在宫中住下了,可实际上还是要装一装样子。
京中的人在前两日圣上祭告天地的时便知道了圣上大婚这件事儿,却不知道对象是谁。
谢明眴自然是不会刻意隐瞒,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要全天下知道那人是苏逸。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全京城都知道,那位假死的探花郎不仅回京了,当了首辅,现如今甚至还要和陛下成婚!
那是两名男子,又该如何成婚?
可是私底下议论的人,却也不敢说什么过火的话,就连茶楼酒肆,对这些本该在京中热议的事情,也格外的小心,只敢说些好话,生怕圣上怪罪下来。
于是乎,舆论就这么奇奇怪怪的被压下,甚至还有人有样学样,默许了两名男子成婚的事情。
旁人问起来,便以当今圣上为鲜明的例子,饶是谁也不敢反抗。
裕王府,窗外喜鹊吱呀。
他安静的坐在妆镜前,负责典仪的两名女官一点点梳过他的发丝。
苏逸相貌本来生的就好,根本无需过重的描眉,点胭脂,只是用清水洗把脸,便好看的不像话。
谢明眴早早提前安排下去,让苏逸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逸前两日紧张激动,又和谢明眴分开,昨夜谢明眴从宫里溜出来,遥遥的看了两眼,但也只是说话,并未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礼部尚书第一次操持这种典礼,许多规格都要改变,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
至于婚服的规格,自然是不会低了去,他的婚服也是男制,并未仿照女子婚服。
光是那帝冠,就格外的华丽,看起来极其沉重的一点,点缀了宝石珍珠,龙飞凤展。
苏逸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真的见到时还是惊讶的不得了。
那件红袍上绣着日月山河章纹,出红色的领口还镶嵌着绿松石,外袍用金线所制,腰带上则是绕螭龙纹,也并未给他准备红盖头,完全不把他当做女位来看。
那一身红如火的长袍,衬得他肌肤格外的白,面如凝脂,还没有竖束起的发丝长长的垂至腰际,那腰极细,盈盈一握。
猛的扫过,倒是比女子还要好看,似乎是神仙中人。
那女官极其认真的给他带上,又小心翼翼的:“帝君,是否有任何不适?”
“有些沉,不过还能忍受。”
苏逸笑了笑,那女官只看见铜镜里的人明眸皓齿,薄唇轻扬,格外的生动鲜亮。
思绪被唤过来,她听见对方问:“何时才能上轿?”
“梳妆完毕便能上轿。”
苏逸并未等很久,因为没盖盖头,他能够清晰的看清眼前的路,也并非需要外人搀扶,脚步轻快了几分。
或许是不让他感到尴尬,周旁围观的民众百姓都被赶去了另外一条道。
他没见到的地方皆是张灯结彩,京城内外的百姓穿红带绿,好不喜庆。
上了喜轿,四平八稳的沿着官道往宫中走去。
帝王成婚,流程本就极其复杂。
苏逸本来也已经做好了打算,累就累了点儿,人生就这一次。
可是未曾想,谢明眴已尽力简化,能不让他累到就不让他亲自去做,苏逸还真就自得其乐,倚着马车壁闭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