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只是回到裕王府,苏逸隔日便收到吏部消息。
  苏逸亲自前去领取知县印信以及官凭。
  礼部核验通过后,便要求苏逸紧急赴任,此时距传胪大典过去不过才四日。
  传信的人来时,谢明眴和苏逸二人正在用膳。
  那头戴报信的人匆匆赶来,身上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石青湖绸直裰,腰间悬着油布包裹的文书筒子,疏眉细目,眉眼间总含着三分笑。
  他来到,距厅十步有余便扑通跪地,跪膝行至阶前,袖中取出白娟垫下,这才双手托举文书,高过头顶,毕恭毕敬:“恭请王爷金安。”
  “起来吧。”
  谢明眴叫下人接过文书,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苏逸见状,也吃不进东西了,撂了筷子,安静的等着,谢明眴注意到,软着声音哄他:“再吃些。”
  “吃不进了。”苏逸抬眼,视线落在他手中拿着的文书上,眉眼懒懒:“说的什么?”
  谢明眴看完整份文书,没什么好脾气,随手扔进一旁的碟子,那送信的小厮恭敬地磕了两个头,便退下了。
  “礼部的消息,叫你明日申时前离开。”
  谢明眴表情不善:“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我看到倒不如叫他们下了大牢,在里面呆个三年五载的再出来,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苏逸取过手帕擦了擦手,淡笑:“本就该走了,提早一两天又有什么区别。”
  “都怪我。”
  “又和你又何干?”
  苏逸干笑:“策论是我自己写出来的,任职是谢明安安排下来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清楚的也不过我自己,又为何要怪你?”
  “明明会有更好的方法。”
  “你是指什么?”
  苏逸有些疑惑,轻轻歪头,看着他。
  苏逸骨相浓,但皮相柔和,温润通透,看起来便让人觉得没什么脾气。
  可是淡到极致,便是艳丽的美,美的摄人心魄。
  “...”
  谢明眴注视着他,很久都不曾挪开,不知过去多久,他缓慢起身,隔着桌角别过头去,俯身去捏苏逸下巴,长长的睫毛垂下阴翳,浑身的气息都透漏着冷淡,又不合时宜的生动起来。
  “不指什么。”
  他道:“张嘴。”
  苏逸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吻住。
  两人唇舌相碰的一瞬间,谢明眴耳侧一缕发丝忽地垂落,搭在苏逸的指尖,痒痒的。
  苏逸迷迷糊糊地想:他大概是会记得谢明眴的这个吻一辈子了。
  因为唇舌贴上来后再也没有分开半分间隙,谢明眴不肯分开,只是亲昵地追着他,虎口钳住他的下巴,拇指摩梭在脸颊一侧,敏锐的感官迫使苏逸仰着头,去承受这个滚烫的吻。
  错乱的呼吸间,谢明眴伸手遮住苏逸的眼,又将人拉近,等他坐在自己身上,才去看他颤抖的睫毛,去轻轻触碰他极薄的眼皮,又透过眼睛去打量那股无法纾解的欲望。
  爱情思欲,很多复杂的东西总会在两人之间以一种形式无限蔓延出来,只是一件事除外。
  只有亲吻,一直都只是这样。
  只有一个干净的吻。
  明明是即将分别,明明他们都比对方更要知道分别后不过是最好的相见,明明都知道对方惦念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悲伤。
  等到两人视线相交,想说的话都在眼睛里了。
  屋外的白光亮堂堂的投射进来,厅堂中除了他们二人接吻的身影,再无法见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第58章
  苏逸在春末残漏的日光中乘着摇晃的马车离开时, 路边的商铺恍惚掠过残影。
  两辆马车骨碌碌的朝着驶向京师城门。
  等到了城门前,禁军见是裕王殿下的车马,甚至未敢阻拦, 便放人通行。
  他们还是拖的晚了些。
  暮色渐渐染红郊外的垂柳, 橙黄色的晕色模糊了两人的脸, 镀上一层黯淡的金, 叫人看不大真切。
  谢明眴并不放心苏逸,替他多准备了些人手,以至于谢九也差点随行。
  但最终还是被苏逸劝下,这才作罢。
  “此去一别, 下次再见又不知何时。”
  苏逸早就换上了绯红色的官袍, 整个人被衬托的格外艳丽, 此时眼眸低垂, 被人环抱住,一只手轻轻搭在谢明眴腰上, 像是不舍,可更多的应该是委屈:“你要早些结束京中诸事, 早些来寻我。”
  “不会很久的。”
  谢明眴怜惜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两人话别并未多久,只是说了些要紧事,谢明眴扶着人下了马车。
  苏月坐在另外一辆马车头,慢悠悠驾着马, 等看见自己少爷下来, 挥了挥手。
  马车后还跟着一众人,光数人头约莫有二十来个, 各个黝黑,膀大腰圆,个子极高, 看着便是打架的好手。
  领头那个见谢明眴出现,目光扫过他身前站着的男子,便径直上前,恭敬抱拳:“卑职谢司,见过苏大人。”
  苏逸怔愣,偏头看向谢明眴,听他解释:“这是和谢九同一批的暗卫,平日里不常出现,此后便让他跟随你行事。这令牌你先收下,若是遇到危急情况,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谢明眴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将腰牌摁进他的掌心:“记着,事缓则圆,命重于山。要顾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忘记吃药,怕苦就让苏月给你买些蜜饯,南泽天气燥热湿气重,就连百姓也多是愚昧,不比京师繁华,许多东西都不曾有,缺什么便跟我写信。苦了累了,就歇一歇,别熬干了心血,落得个心力交瘁的下场。若是南泽形势有变,保命要紧,至于剩下的,有我替你兜着。”
  “到了南泽,一定要记得写封信报平安。信交给谢司就好,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我看到。就算没什么要紧事,我也想听你跟我分享,你要乖乖等我。”
  “好。”
  苏逸垂眼,接过,认真的将腰牌挂在身上,等一切事毕,苏逸还想抱抱他。
  可是当下人多眼杂,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瞧见,定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可是还未等他反应,谢明眴便将人抱住:“想抱就抱,怕这么多,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
  苏逸只觉喉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悲哀,他感受着谢明眴身体的滚烫,实在说不出话,又怕哭起来丑,于是拼命忍住眼泪,干巴巴的仰头,尽力的去记住这种感觉,声音断断续续,又算得上沙哑。
  他本来是想说:“谢明眴,我会想你的。”
  话出口,却又之变成了一句简单的“好。”
  最后苏逸离开算得上仓促。
  他几乎是软着身子爬上了马车,趁着帘子紧紧闭着没人看见,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再扒开帘子时眼眶红彤彤的,但还是强硬撑起面子,嘴角尽力勾起,冲着谢明眴笑。
  谢明眴不比他好多少,酸闷肿胀的情绪溢出,直到再也看不清那远去的车马,谢九上前,提醒他时间到了,谢明眴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好久才说出口:“那就回去罢。”
  等苏逸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们已经行至很远。
  中间停顿半分,过了五里驿,出入京城的官员需要在此处上交符契,才能在接下来的路各地驿站收拾行装。
  等过了五里驿,他们便正式踏入了前往南泽的路,一行人浩浩荡荡。
  若是不知晓事情本状,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王爷出门游玩,安排了这么些人随从。
  外面天色浑黑,黑洞洞的,除了行路烧起的火把发出鬼魅一般的火光,基本上看不见其他光亮。
  马车悠悠停下,苏逸拨开帘子,看着车外活动的人,搭建营地休整,忽地就想起了他刚穿越过来那一年,他们赶往南都的路上,自己做噩梦那夜,谢明眴轻柔的安慰自己,还有那夜的烤鱼。
  苏逸轻声,唤来苏月:“有些想吃烤鱼。”
  苏逸挠头,此处并未有水源,哪里能捉到鱼啊?
  苏逸看懂他的表情,淡笑:“但不是现在。”他又补充道:“等路过了再说。”
  苏月应了一声是。
  月黑风高,苏逸裹着披风,迎面袭来一阵清爽的风,苏逸安静的的坐在一旁,稍微吃了些东西,便准备收拾收拾睡下。
  苏月凑了过来,好奇的问:“少爷,今天你和裕王殿下究竟说了什么?在车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么好奇?”
  苏逸轻轻歪头,忽然觉得的有些好笑。小孩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好奇两三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才肯善罢甘休:“你倒不如先跟我讲一讲,你和谢九又是怎么回事?”
  “啊......”
  苏月挠了挠脑袋,瞬间思路就被苏逸带偏,慌了半分,忙不迭地作答:“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有些争执,然后和他说话也无甚意思,我便不再理他了。”
  “谢九死心眼难道你也要和他一般见识?什么样的话不解释清楚偏偏要闷在心里等他自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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