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论有没有他陪着,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一切,都要一直幸福。
第53章
天罡破晓, 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卧房门外。
“老大,刑部尚书李大人来了。”
是谢九的声音:“当下正在书房候着。”
谢明眴醒得早, 盯着怀中人安静的眉眼, 动作极轻, 生怕吵醒他, 压低声音回应道:“好。”
不多会儿,他便穿戴整齐,像是惯例一般,到床边俯身轻柔的唤着苏逸:“有点事情, 早起一会儿, 但是不出府。”
这样的报备, 从上次苏逸晨起梦魇, 便成了谢明眴每日打卡必做的事情。
半梦半醒中苏逸眼睛眯起,看见熟悉的人影, 溢出一声闷哼,像是在说知道了。谢明眴却还没动, 像是在等着什么。
果不其然,苏逸闭眼安静片刻,忽然伸手,够住谢明眴脖子, 埋进他的脖颈, 委屈的哼唧了两声:“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
谢明眴不厌其烦的解释:“等忙完就好了。不过你起床,我们还能一起吃早饭。”
“有点不想你走。”苏逸还是没睁开眼, 又重复:“能不能再抱会儿。”
“嗯。”谢明眴拢顺了他的头发,又抓起被子将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裹住,轻轻在他发顶落下一吻, 不知又抱了多久,谢九又发出不知好歹的动静,引得苏逸一阵蹙眉,卸了气,离开谢明眴的怀抱。
谢明眴低头瞧着,心里有些好笑,他揉了揉苏逸头发:“好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随便失约可不好。”
苏逸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他的脖子,任凭谢明眴将他放倒,软声回了句快去快回,翻身又继续睡了。
谢明眴:...咬完就睡,哪有这样的。
——
李苗信坐立不安,焦急的在书房内等待。
他是当今刑部尚书,江宁县人,早年间便在崇阳书院就读,后来进京赶考,高中,后又得裕王赏识,这才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了当今这个位置,算是较早一批站队谢明眴的。
那年史元容虽已经在朝为官,却处处被打压,这样算起来,他也在史元容手下呆过一阵子。不过早有预料,以史元容那种不服输的性子,早晚会剑走偏锋,被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他不是很有野心那一类人,也深知走的越高,便跌的越惨,于是便寻了个看起来最为安全的人——谢明眴。
只是现在看来,只要在朝为官,哪里可能会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呢?
昨日阅卷,谢明眴是不能参与的。读卷官一般由阁臣担任,但若是家中有今科考生,便会以防止作弊为由,推拒读卷。其子李砚虽然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今年却还没参加会试的资格,所以李苗信自然也不需要避讳。
殿试结束后次日,李苗信等人身为读卷官便从各自被分到的十几份试卷中推选出了最终需要进贡天子的十二卷。按照苏逸的文采和文章来讲,定是不输任何人的,文章被纳入荐卷之列也是板上钉钉。
然而身处官场,要看的东西岂止只有文章?
更何况是与当今漩涡中心的裕王殿下有关的考生。
哪怕只是行错一步,说错一句,便有可能会被官场上那群老狐狸观察去,暗地里再给你一脚。
想到这,李苗信仰头,看着窗外慢慢阴沉下去的天色,轻叹一气:这番混乱的世道,何时才能到头啊。
正想到这,李苗信便眼尖的觑见门外那道身影,恭敬起身:“殿下,殿试试卷昨日已筛选完,只差今日圣上亲自过目。”
“你今日匆忙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件事。但是不妨事,”谢明眴示意人坐下:“我也的确有些好奇结果。”
李苗信心中了然。事关苏逸,放在前面提,便是最不出错的。李苗信思路清晰,将昨日阅卷时的状况讲给谢明眴:“苏公子的文章,在百十考生中,算是极好的那一批。可运气不大好,试卷被分给了户部侍郎周明翰大人。”
周明翰么?
史元容手底下的人啊。
谢明眴一笑:“他以为故意将苏逸排除在外,就能事事如愿了?”
“...”李苗信嗫嚅:“不过后来,我本打算和匡大人据理力争,却未曾想最先开口的却是苏大人,阁老竟也附和了我们几句,这才敲定最终的结果。”
“周明翰......”谢明眴指尖点在桌面上,明明带着笑,却无端叫李苗信看出几分狠意:“史元容能说上两句好话我倒是不意外,但是这苏文昌,和我素来不对付,他约莫也是猜到了不论今日结果如何,阿逸都不可能继续留在京城。他这是算准了我会跟着他一起走。”
“殿下,还有一事,”李苗信眼神似有些躲闪:“魏立的妻眷,已经找到了。”
“还活着?”
“全部死了。”
“......”谢明眴抬眼:“几日前死的?”
“半月前。”
约莫是一个月前,魏立忌日那天,李苗信本在刑部当值,却意外发现自己书案上多了一本账册。他心中警铃大作,帐册中详细记载了魏立死前在南泽县所有的行动轨迹,甚至连用膳的时间都清晰地记录在册,直到他去了一趟名为“流云阁”的茶楼,回来后便失魂落魄,当晚便被人在明镜司的值房中剜去双眼,挂在房梁上。
李苗信继续说道:“流云阁这个地方实在诡异,我几次三番派去的探子都没再回来。我便让他们换了个地方查,倒还真发现了一些信息。”
“据知情的百姓讲,她们约莫是三年前逃荒来的,都是妇孺,看起来可怜,此后便一直在那里住下。半月前,周围的邻居夜半三更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啼哭声持续大半夜,有妇人心生疑虑,便等第二日去敲其家门,这才发现她们竟遭此横祸。仵作验尸时,家中妇孺女眷皆是死在床榻上,血溅了满屋,连灶下烧火的粗使婆子也未曾放过,只剩下那个孩子,夜里哭断了气,也死了。”
光是将这些话说出口就已经叫人心中发颤,谢明眴手下动作一顿:“你是说,死的全是妇儒?”
魏立有个庶子,名叫魏回,却不是他亲生的。
魏立的妾唤作云娘,当年被丈夫做工死了,被地主盯上,想纳她为妾,云娘不应,被打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忍受不了这等屈辱,襁褓中还抱着个孩子,就跪在大理寺外,求个公道。
魏立于心不忍,收留了他们母子二人,为他们讨回公道,云娘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企图能报答这份恩情。
“是”,李苗信万般确定:“但是仵作验尸后,并未发现那个继子的尸体。”
“这场灭门,你觉得会是谁下的手?又是做给谁看的?”谢明眴叩击书案,和李苗信四目相对时,却见他头低的更狠了。
“为什么不说啊?”谢明眴冷道。
那个人的名字,李苗信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谢明眴也不强迫他,自顾自的解答:“他叫,谢明安。”
扑通,李苗信跪下,又被这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他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砖上,颤颤巍巍道:“殿下......”
“魏立将本王卖给了如今龙椅上坐的那位,却忘了我手中有多少他的把柄在。”
谢明眴冷笑:“你猜,这个继子现在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本王杀害魏立的证据?甚至在盘算着怎么报仇雪恨?”
书房中安静到落针可闻。
“轰隆——”
一道锐利的白锋划过天空,紧接着便是乌云密布,只是一刹那,细密的雨滴便砸了下来。这场灰色的雨来的猝不及防,将四月的春最后一丝生机全然撕破,夹杂着雨丝的凉意像是利刃,穿透微合的窗门,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寒凉,疯狂的袭击这场囚笼之中仅剩的角逐者。
真糟糕的天气。
苏逸还在睡觉,要是被雷声惊扰,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谢明眴整理了一下衣袖,起身,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就像是和来到时那般,眼中夹杂的是温润的笑意。
等到谢明眴脚步声顿住,李苗信抬头时,那双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谢明眴微微抬手,将人扶起,平静道:“李大人,既然是这般,那便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一切照旧。只是还需多劳烦大人关注一下魏回的踪迹。李大人若是不着急,便在府中吃盏热茶,避一避雨再走,若是着急,便使唤下人备马。本王还有事,失陪。”
等到终于摆脱谢明眴针扎一般的视线,李苗信这才像是被人从死水中一把捞起,挣脱了紧紧缠绕的枯藤,那是一种难以言说,堪称窒息的死感。
像是劫后余生,李苗信猛地大口喘气,痛苦站稳,微微俯身弯腰,一只手撑在柱上,目送着那个已经消失的身影。
黑色的卷边将整个裕王府完全笼罩,远处的皇宫已经看不清痕迹,隐藏在灰蒙蒙的雨色之中。雨丝像是锋利的箭口,擦过李苗信的脸。他失神的去触脸上的湿痕,瞳孔逐渐失焦于长廊的尽头。
这不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