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蔚起静默不语。
  “更何况,你们两什么关系都没有。”慎独一抽走了蔚起指尖的烟,“蔚起,适当合理的利用权力,忤逆规则,不是坏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蔚起反问。
  “我是你朋友,但是也是一名军人,还是一个医生。“慎独一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把方才的伤口藏起,“没有朋友会看着自己朋友去自毁前程,同样,没有医生,会看着自己的患者去死。”
  蔚起打开悬浮屏,看了一眼时间,七分钟已经过去了,在他和慎独一这一根烟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慎独一,给我准备一支抑制剂,还有时刻监控我的心率,如果我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可能,用麻醉枪控制住我。”蔚起完全直起了自己的身体,与慎独一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把自己的手伤处理好,其他伤员还需要你。”
  慎独一垂首,眼神阴沉:“……蔚起,你大爷的!”
  “我没大爷。”蔚起与他擦身而过,“还有,我也是星联的军人。”
  ……
  简秀觉得自己有些冷,下意识的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是他现在太虚弱了,虚弱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将自己裹起来,四下格外安静,静得他觉得自己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里,黑暗完全把他笼住,哪怕他静悄悄的死在了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有人吗……”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指尖,一点微弱的精神海渐渐凝结在他的指尖,但是不等它凝结成实质,又飞快的散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
  猩甜的血沫在精神海散去的瞬间猛的咳嗽出来!事实上来说,自简秀出生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精神海完全枯竭干涸,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女皇贴面时的一眼恍惚后,还发生了什么?
  简秀拼命去回忆着支离破碎的回忆,他应该是醒过来了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发生了什么……
  罗伊他回来了,自己让他跑,然后——然后自己用精神海控制住了女皇?事实上,那到底算不算控制,简秀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吸引?解析类精神海“万象”拥有着对于生物大脑思维的深刻操作能力,可到底是否是控制住了“她”呢?
  精神海与精神海,虽然互相之间会有影响,但虫族与人类,直接干预是有壁障的……所以,女皇的精神海为什么会被人类干预?
  他只记得自己匆忙醒来过一次,最后的意识涣散在了女皇贴面而来的啃食之中,在他彻底昏迷以前,只记得那双眼睛无限的逼近了自己,深入骨髓的蚕食,一步一步的啃噬着他的脑海。
  嘶——好疼!!!
  被虫族重创过后的精神海反噬到了大脑,再也支撑不起来更多,剧痛宛如针扎一般袭来,思绪更加紊乱,无法遏制的分崩离析。
  但是简秀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既然女皇已经盯上了他,并且开始啃食他的精神海,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又是谁把自己放进应急胶囊舱的……
  门被推开了,他想寻声望,但现在完成不了这个简单动作,当下的简秀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凌迟的痛几乎完全要将他淹没了,只能听见逐步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逐渐靠近他的信息素,非常模糊,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气息,但是只能从中大概的感知到是一个alpha,很年轻的alpha。
  “现在先不要思考。”alpha的嗓音很缓,有意识的放柔,“你的大脑现在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
  简秀终于看清来人,确实是一个alpha青年,五官是仿生面具遮掩过的普通,穿着人类星联太空军常见的蓝黑色军装,看上去和锦绣遇见过的很多边境驻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算得上突出的,应该是气质实在有些冷练。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个人。
  alpha信息素裹挟而来的一刻,他就不由自主地放下自己的戒备,如果简秀还清醒着,一定会发觉信息素的问题,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omega来说,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信息素,即便眼前这个人素未谋面,不知名姓,自己的身体激素依然要先于自己的理智在接纳这个人。
  “你是谁?”简秀开始学着放空自己的思维,果然好受不少。
  “羲和号在役军。”他这样说着,他和简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半跪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简秀拉平,“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一件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对你异常不利,也没有选择。”
  “是我的……精神海吗?”思考已经快要成为简秀的逻辑惯性了,他脑海不可抑制的刺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很聪明。”蔚起注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如果不干预,你很快就会死。”
  “干……预……干预?”简秀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病榻上的床单,“刚刚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刚才那个人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重创过后的大脑记忆乱糟糟的,一切都在时断时续,难以为继,简秀零星地从破碎化的记忆里面抽离整理出来了一点细碎的逻辑,这个过程很痛苦,但他依然在强迫自己思考。
  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简秀的鼻腔滴落:“我……你……我们……”
  “是临时标记。”蔚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不再让他继续思考下去,“可以暂时通过临时标记,让我对你的精神进行疏导,在标记有效期以内辅助上药物治疗,大概可以撑到中央星系。”
  “所以你和我的信息素……咳咳咳!”对于该领域的丰富储备量,简秀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信息素……契合度,是不是很高……”
  蔚起:“嗯。”
  “难怪……”简秀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气若游丝,“如果不临时标记,我还有多久?”
  “可能,两到三个小时吧。”蔚起并不擅长宽慰他人,所以也只能实话实说。
  简秀陷入了沉默。
  蔚起以为自己会等很久,但其实很快,omega嗓音嘶鸣:“我……想活着。”
  不是“我愿意”,“我可以”。
  而是,我想活着。
  这是一句直面人类求生欲的直白诉说,简单的直达目的,不去看任何中间的任何过程,抛出了一切外物附加,赤裸裸的玻璃开了一个生命最本能的欲望——活着,只是想活着。
  蔚起轻声:“好。”
  简秀:“三天前,发情期,我注射过抑制剂……所以,你可能需要,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好。”蔚起抬手,轻轻放在了床畔,缓慢的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并逐渐加重浓度。
  病榻上柔弱纤细的omega青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阖上了双眼,极力想要放松心情,他很紧张,仿佛是被迫在外面高空上走着钢丝,生理和心理一起摇摇欲坠。
  当alpha的信息素开始将他彻底包围时,他的身体开始越来越软,呼吸也逐渐滚烫。
  两种被仿生面具隔绝着的信息素纠缠着,被最纯粹的生理本能吸引,然后在两人之间无形的拉扯,简秀睁开模糊的视线,看不清。
  黯淡的黑色里,信息素暧昧的流动着。
  可是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尽管那是一张被仿生面具完全藏起来的面孔,但是他也看不清,只能偶尔看到穿越星海时,星舰舱外飞进来的斑斓光晕,描摹出了模糊的面部轮廓。
  “有点黑……我,我害怕……”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蔚起看见,眼前的omega青年眼尾滑落了很轻很薄的一丝泪痕,他哭了。
  “我害怕,对不起……我害怕。”
  简秀没有谈过恋爱,曾经也有很多人和他告过白,但是拒绝以后他就没有放在心上,研究和吃喝玩乐占据了他前半生的所有心神,也许偶然脑子空下来的时候,也曾经期待过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alpha,他们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他会有多喜欢他?他们会在多少故事的堆叠和交际之下才会有胆怯甜蜜的一吻?
  但现在这一切都停下来了,简秀很害怕,他害怕自己要被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标记,而自己的第一次临时标记,不是在阳光洒满的草坪,也不是在温暖私密的房间,而是在连灯光都是昏暗的星舰医疗室,冷冰冰的隔绝自己和一个alpha。
  因为生死的裹挟,一个也未必愿意的alpha。
  “我是……必须嫁给你吗……”简秀喃喃低语着,“我……没有……没有被……标记过。”
  青年在哭,眼尾泛着红,冷而亮的泪痕,在暗处反射光。蔚起的心脏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单听声音,omega其实很年轻,措辞的尾音甚至还有点奶,有点委屈,一看就是被细致疼爱长大。
  “我……我,我也没有标记过别人,你不会嫁给我的。” 蔚起真的不太会哄omega,他向青年解释,“你没必要嫁给我,这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的医疗手段,临时标记后续也会消失的,标记消失以后,不会对你的日常生活再有更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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