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劳伦斯:“在这片短暂的温床之上,人类得以发展,得以掌控,逐渐可以无视其他的生物。人类从不在乎一只蚂蚁,到无视一种鸟类,再到上位者无视下位者 ”
  -
  简秀:“而生物进化上,从早期智人到现今人类,人类的身体特征一直在改变,但总体可以划分为四个大阶段。”
  -
  劳伦斯:“原始两性人类,古代两性人类,现代两性人类,现代六性人类。”
  劳伦斯:“每一次进化都有过渡,在星际两性人类社会,第一批被发现的abo六性人类群体的出现,令他们恐慌,避之不及,甚至对于他们受到信息素的这种人格控制而感到同情与讥讽。”
  劳伦斯:“而大脑神经中枢开发的精神海尚未被发现,它对这类群体大脑的负面影响促使这些人更容易患上脑部疾病,或者出现严重的精神创伤。”
  -
  简秀:“他们认为那是病毒,疾病,畸形,有人将他们用做实验,有人想尽办法摆脱,有人视他们为新奇怪异的商品。”
  简秀:“直到后来,abo六性群体逐渐壮大,同时人类对大量此类群体的解剖与切片研究,促使了与虫族同类型的精神海神经中枢的发现,才有相关科研人员提出,这不是畸形,也不是病毒,是进化。”
  简秀:“为了适应星际环境而诞生的进化。”
  -
  劳伦斯:“可这并没有使得社会的处境变好。”
  -
  简秀:“旧人类中有的人为此感到恐慌,如果说新人类是适应发展而进化,那他们呢?他们就注定要被抛弃吗?”
  -
  劳伦斯:“有没有感觉很熟悉,明明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明明abo只是进化的一部分,是自然给予的,生物意义上的差异,但却造成了整个人类社会的动荡与矛盾。”
  -
  简秀:“新人类认为自己是基因的选择,未来应该属于他们,旧人类并不接受这份选择,认为信息素的强制匹配与精神海的负面影响不过是会造就一群没有自由意志的疯子,带着整个人类群体走向绝路。”
  -
  劳伦斯:“这个时候的旧人类似乎忘记了,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从原子生命进化而来。”
  劳伦斯:“彼时的人类还只是踏上星际征途的孩子,生存矛盾本就压在了整个人类群体之上,这场由生物进化而造成的争端像个导火索一般引爆了所有矛盾。”
  -
  简秀:“可实际上,这种二元对立的极端矛盾,不过是双方上层即得利益者为了争夺己方利益而不愿和解共谋出路。”
  简秀:“矛盾一旦被转移,那就容易忽视真正的问题。”
  简秀:“新人类与旧人类的矛盾日渐积累。”
  -
  劳伦斯:“星际人类联合社会四分五裂,一起从地球之上离开,于星海之间自相残杀,仿佛只要这样,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
  简秀:“这样的内耗加速了人类群体的缩水与虫族的壮大,技术出现停滞,本就还未彻底适应星际环境的人类更是陷入了繁衍危机。”
  -
  劳伦斯:“人类自取灭亡从来都是有一手的。”
  -
  简秀:“你看,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永远都有人在重蹈历史的覆辙。”
  -
  劳伦斯:“莎莉。”
  -
  简秀:“蓝斯。”
  -
  “你现在还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局限问题吗?”
  第49章
  “您的意思是一味只看到自己, 而看不见他人,这样的局限……反而容易造成祸端?”蓝斯斟酌着回答。
  “方向上有些接近了。”简秀抿唇,“蓝斯, 你想成为军人, 你未来也将成为军人, 意味着你要拿起不同于他人的一种权力, 这份权力的赋予,不该是为了单一的某一方既得利益者。”
  简秀:“你们的教官在本节课开始前, 就和你们说过,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任何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做选择的人。”
  “倘若让你做出选择,没有命令, 没有指示,没有对错, 迫切的需要你来权衡出一个对整个大局最合适、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此刻, 眉眼温润而泽的文学教授眼眸间是与他自身气质不相符的冷练, “这个选择不计代价、不论牺牲,不择手段。”
  “不计代价?不论牺牲?不择……手段?”蓝斯回味着方才简秀的话, 简秀的这番话和一般老师对于人文社科方向的道德教育格外不同,带着某种极度动荡与不安定的惨烈。
  “简老师。”他继续问道:“这个牺牲, 是包括一切吗?”
  “一切。”简秀毫无任何犹豫,“你的父母,你的孩子, 你的爱人,甚至你曾经要保护的人。”
  蓝斯:“电车难题?”
  简秀笑了,笑得极为无辜:“蓝斯, 最绝对极端的电车难题中、双方与你没有任何直接关联,绝对的旁观,他们和你没有任何牵扯,你只需要袖手旁观,只要足够冷漠,那你就不用负担任何屠杀的道德愧疚。”
  “因为……你没有杀人。”他用再无害不过的音色淡声道,“你只是在旁观而已。”
  噗通!
  蓝斯的心脏骤然间剧烈跳动,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拼命回忆着自初见简秀以来,对他的每一次印像、每一句话,每一秒神态;竭尽全力地寻找任何一丝一毫与他素日呈现的纤弱美好不同的地方。
  简秀,简老师。
  他说,“文学,是人类必须的骗局。”
  他说,“外在的刀刃可以一个世纪征而不败,文字的剑锋却能够屠杀千百万年。”
  他说,“你只是没有看见你视野以外的人。”
  他还说,“你只是在旁观而已。”
  太少了,真的太少了,蓝斯回味斟酌着简秀唇齿直接辗转的字字句句,想要去更深入的构建这些言辞背后的人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一切都太模糊了。
  他此前从未真正认同这个人,却在此刻,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脊背生寒。
  简秀:“你认为你应该旁观吗?”
  旁观么……
  蓝斯犹豫着,嗫嚅:“我……以一个军人的身份来看,我觉得我不该旁观。”
  可选择的话……
  他垂首,无力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的选择,才能对得起这样决绝惨痛的牺牲。”
  “……”
  简秀:“很矛盾?”
  蓝斯:“很矛盾。”
  “时至如今,我们所能在人类社会看到的一切矛盾,都不过是基于一个‘人’字之上。”简秀反问,“蓝斯,你不能只是去理解一个抽象概念上的‘人类’,你看不见真正的‘人’,又谈何选择呢?”
  蓝斯:“人?”
  简秀:“对,人。”
  蓝斯:“是被我忽略的那些人吗?”
  简秀:“包括他们。”
  恍然之间,蓝斯觉得自己好像被迫清醒,注意到了曾经忽略的种种。
  他不由苦笑:“简老师,这是对我之前恶劣行为的批判吗?”
  他的幼稚、无知、傲慢、自负,目中无人。
  “蓝斯,你只是一个习惯了天真的孩子。”简秀说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太多时候,你只是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天真会不会残忍,会不会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此处的“天真”,不属于褒义,不归于贬义,不稳于中立,反复徘徊摇摆,随时可能倾轧而下,牵一发而动全身。
  “世界上的人很多,好人很多,坏人很多,你比许多人优秀,但许多人也比你优秀;就像曾经分化的基因一样。”
  “事实上,大家不过都是人而已。”
  “所以不是批判,是批评。”简秀浅浅弯眸,“更是老师希望学生变得更好的谈心。”
  蓝斯默默抬起头,安静思索着。
  突然,他注意到了,简秀一直与他呆在边缘处,大部分人都全神贯注地观望着课上的战况,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分心观望着这边,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角落的动静。
  不知为何,蓝斯有一种直觉,直觉方才的简老师提前为他分析好战况,正是为了把握这个时候的空隙,于无人处、与他的一场交谈。
  甚至刚刚自己交流期间,简秀打开了私密模式,却依然放轻着自己的音量,最大限度的照顾着他的情绪。
  他默然良久:“简老师,其实您不必这样的。”
  不必这样顾虑一个没有真正尊重过您的人。
  事实上,蓝斯不是不会理解体谅,不是不会人之常情,只是太多时候,这份正常的思绪情怀都被他放得太高,平日里看不见;仿佛不入他眼的人不配为人,占尽了自我高度的优越感。
  以牙还牙是报复,以德报怨是纵容,可简老师既不想报复也不愿纵容。
  他以这样温和且不容拒绝的方式,牵着蓝斯的手,走了下来,站定在一个新的入口,希望他好好重新看看这人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