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能在他们眼里,这个任务更像是在清扫边境线上的尘埃。
  这就是星际联盟这个合法世界针对他们如此一群非暴力不合作的无序者所制定的铁血手腕。
  这才是现实。
  无言的压迫下,第一个佣兵扔下了枪,紧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当最后一个佣兵扔下自己的武器时,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路德。眼前这个唯一还拿着枪的人,他喘着粗气,两眼发红,拿枪的手不住的颤抖。
  一切,像极了他那摇摇欲坠的信仰。
  其实路德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精神海等级只有b,最大的优点应该也只是成绩不错。
  他甚至不是所谓的天才,不过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前半生手里拿的最多的东西应该是烧杯试管。
  但是他触及到了!
  他依靠着仅有的稀薄材料触及到了人类在神经元领域关于精神海跨越式开发的一角!那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只差一小步,重要能跨越过那一小步,这一定是能震撼整个世纪的研究成果!
  为此,他疯狂的为这小一步,倾注了一切,不仅仅是时间金钱。
  包括神性,包括人性,包括兽性。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终止在现在了吗?按照星际联盟的法律,他不会再有任何重见天日的机会,死亡就是终点。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去触及咫尺天涯的真理……
  路德感到一阵荒唐。
  他为之付出一生的研究,要止步于此吗?
  不,不,他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孤军一人的路德沉重地将手里的枪放置在案台上,最后将双手缓缓举起,抱住自己的头部。
  展露无遗的投降姿态。
  “好的,路德先生,我会为你写好报告的。”beta笑得冷漠淡薄,转向一旁的alpha,“通知外面的人……”
  “不对!”赫然间,青年瞳孔一缩,“情报有误!”
  晚了!
  路德眼底迸发出诡异癫狂的光,为了保证试验品的每一杯酒都有药物的存在,他的手表就是一个改装过的注射器,这样无论对方挑哪一种酒,他都能保证药物的摄入。
  而现在,他将未经任何稀释的9号试剂原液,全部注射给了自己!
  半秒不到,在场所有的人感受到了场深入脑海的频波震荡。
  “嘭!嘭!嘭!”
  以路德为中心向外冲撞!所有的酒瓶当场渐次炸裂。
  那个原本就已经缺了一个口的强化玻璃窗彻底支撑不住,科技与工业也是有极限的,命途多舛,它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兀地碎裂,哗啦一刹,成百上千的玻璃碎块如盛大的雨幕粉碎坍塌开来!
  而漩涡中心的路德面容扭曲,青筋暴起,血管喷张,深得发紫的血管筋结如黑蛇一般攀爬至他的全部身躯,皮肤龟裂,皮下脂肪扭曲挣扎的向外挤出,他不断瞪大的眼球瞳孔开始不断分裂扩大,直至占据整个眼白!
  alpha一惊:“这群疯子到底是用的什么在做实验原材料!”
  没有人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路德身周的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了和青年身周环绕相似的透明精神丝——或者不该称作丝,卷刃更为恰当。
  糟糕!
  距离路德最近的beta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把撞开了身后还在提问那个蠢货alpha,同时,他也彻底无法再避开那道卷刃的攻击!
  完了完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填阵亡以后的抚恤金受益人呢……
  一个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宛如一把发硎利剑,铮鸣出鞘!
  刚才这个人也是像这样挡在那个走私客的前面。
  猩红色染红了他的视野,年轻而温热的液体扑打到他的脸庞上,切切实实地提醒着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蔚起!!!”
  ……
  作为本次任务的随行军医,慎独一眼皮从昨天开始就在狂跳不止,而且从始至终都是右眼皮,完全没有半分好事的预兆。
  当一群人疯了般地乌压压一块儿从那狭小且脆弱的门口挤出来,连向主舰汇报都顾不上、直奔就近隐匿的医疗方舱时,慎军医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一拍。
  出事了!
  “救人!”景飞白扶着蔚起撞开了方舱的门,猝不及防间,白檀的冷香弥漫了整个医疗方舱!
  “怎么回事!”慎独一屏住呼吸,即刻打开了随行的简易治疗舱。
  景飞白喘着粗气,和一旁的席泽一起将右肩被刺穿的蔚起安置入了治疗舱:“情报有误,那个路德自己身上还有多余的九号试剂的原液……他给自己注射了!”
  慎独一:“路德呢?”
  席泽呼吸急促:“死了,长官杀的。”
  蔚起脸上的仿生面具已经损毁殆尽,露出来面具下他原本的轮廓——面容冷俊料峭的青年半垂着眼睑,睫羽轻颤,修长的剑眉微微蹙起,眉宇间连带着浅浅疏离的悲悯感。
  恰似雪色的白檀花。
  与仿生面具那张平庸无害的脸完全相反,蔚起原本的模样,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委实惊艳过头了。
  每一次打量这位年轻军官的脸,慎独一都觉得,这家伙不靠脸吃饭简直是浪费!
  隔着治疗液而折射出的水光,蔚起徐徐抬眼,乌黑凤眸里流动着星河的倒影,玫瑰色的极光衬得他锋利的眼神有些艳。
  他对景飞白说:“我没事。”
  说罢,蔚起便在治疗液的麻醉效果下沉沉地闭上了眼。
  景飞白压抑着嗓子里的情绪:“抱歉。”
  “没事儿,小伤,还没一个月前清剿虫巢那回严重。”慎独一拉出蓝色的悬浮屏,检查医疗方舱内所有人的身体状况,“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席泽你一会也去检查一下,心率过高了。”
  他开始核对医疗仓反馈给自己的相关信息:姓名,蔚起;性别,男性omega……嗯,信息素,白檀……
  等等!性别是什么来着?
  男性,omega!
  慎独一不敢置信地点开更详细的病情反馈。
  体温过高,腺体发烫,信息素紊乱……这个时候,慎独一才意识到了问题真正严重的地方在哪里。
  白檀香越发浓郁,不同于平时的冷沉,此刻居然酝酿着醇和的回甘,散发着清淡的甜,无知无觉的恣意蔓延。
  “席泽。”同为alpha的慎独一望向现在在场的另一个alpha,颤声道,“你现在出去,去找隔壁的医疗官……找个beta来,不,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席泽不明所以,按道理,慎独一才是这次行动负责的主军医,哪有在下一个医生来之前先把病人丢一边的?
  “到底怎么了!”景飞白心底溢出一种惴惴不安的惶恐来,“他出什么事了?”
  景飞白是个beta也就算了!席泽这个二愣子居然也没发现问题!
  白檀的气息愈发浓郁,昭示着可能失控的危险,慎独一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好涵养,连带拖着席泽和自己一起落荒而逃地滚出医疗方舱!
  “这特么是二次分化!”
  第3章
  “姓名。”
  “简秀。”
  “性别。”
  “男性ome……不对,alpha。”
  “不用紧张,简秀先生。预约的时候,颜夫人已经告知过院方情况了。”坐在对面问诊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可靠。
  “二次分化虽然只有九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但在已有的医学记录里还是有先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会尽力的。”
  简秀抿唇淡笑,上挑的眼尾下那一颗姝丽的朱砂红泪痣盈盈欲滴,他礼貌答应着:“好的。”
  其实,如果眼前的医生能够克制住自己想要切片研究一般学术狂热的目光的话,他的这句话对于简秀来说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些。
  兴许是简秀的目光太润泽含情、欲说还休,被这样注视着,医生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不免有些快了,索性低下头去与枯燥乏味的资料相对。
  “根据资料来看,你是在高烧后发现了身体的转变?那么其中,你是否还记得更加详尽的细节呢?”
  “不是一次……不对,在那次高烧以前的一个月,我就一直有些感冒,期间断断续续发过几次低烧。”简秀认真回忆道,“因为这段时间我的学生们在准备备考,所以我的备课压力也有些大,我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流感……直到后面高烧以后,就突然二次分化了。”
  “好的。”医生操作医用辅助ai记录下了简秀的叙述,并将其转化为书面语,“那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简秀:“老实说,并没有。”
  医生有些失望:“无任何异常?”
  简秀扶额:“额,最近在公共区域经常走错厕所算吗?”
  医生:“……这个被医学归为条件反射,是您常年养成习惯的肌肉记忆,暂时只是需要您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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