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收敛些,温度太低不好。”
  他收回手,视线落到路谈身上,一只脚往外移了一下,带着几分纠结的神色缓缓站起身,在旁边架子上拿了一些药品和饮用水回来。
  【席迎】
  路谈探出血线拭去他唇边残留的秽物,想要摸席迎的脸想起手上脏兮兮的,快速跳到张千语身上,在别人的衣物上擦拭干净才回到简席迎身上。
  张千语除了在路谈突然跳到他身上,动作僵硬了一瞬外,对于他的行为都没有特别大的表情。
  他拿出卫生纸给简席迎清理了流到衣服上的污渍后,将人换了一个干净的位置躺着。
  顺着水给简席迎喂了两颗药,张千语就坐在一边观察着他的情况,身边的人呼吸声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又看了一眼痴缠在简席迎身上的断肢,他无声呼出一口气。
  【看好他】
  路谈见简席迎的情况稳定了一点,从他身上跳下,走之前血线威胁似的从张千语脖颈的伤口上滑过,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他其实也不放心将席迎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但这里已经没有第三个活人了,席迎需要照顾,而那个人可以威胁,可以用死亡拿捏。
  曾浩文一路跑到一楼,头都不回的钻进一个储物间内,揭开地板露出里面通向下方的木梯,他往后看了一眼走了下去。真正进行实验的地方其实在地下,四周没有光,他却走得又快又稳。
  死亡后黑暗和白天于它们便没了分别,眼睛的作用变得更加纯粹。
  他还要拿着东西上去,张千语那个软蛋还在上面。
  *
  简席迎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候,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视线对焦,看见的是压抑的水泥顶。
  眼睛像是不舒服似的,缓慢眨动了一下又一下,混沌的大脑使得思绪四散飘动,冒出来的想法幼稚又无聊。
  这里的空气好臭。
  身体好重,感觉有人在身上放了一百床被子。
  回家了要好好睡一觉,这里的环境好差劲。
  家里人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哥没有发消息过来。
  周围非常安静,简席迎胡思乱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为什么要这么躺在床上,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醒了多久,没有人上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不得不转动眼珠去看周遭的环境,脑袋重得像块石头,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像医院一样冰冷的仪器。
  “……”
  !
  简席迎想要说话,唇瓣张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不信邪地又尝试了两句,还是没有声音,难道他变成哑巴了吗?
  他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明亮的光线照亮了他全部的表情,简席迎从始至终只睁开了一双眼睛。
  刚开始他似乎有些茫然,盯着水泥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眼珠突然四处转来转去,眼神有点惊慌。
  因为身体难受的缘故,简席迎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又是怎么了,眼睛突然瞪大,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眼底的惊慌被恐惧替代。
  张千语目睹了全部过程,他有心想上前安慰两句,但此刻只能在一边看着。
  曾浩文对于路谈来说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老鼠,抓住踩住尾巴才能老实,从楼上离开后他循着气味快速找到了曾浩文的位置,血线刚钻入木板准备将其直接拖出来,木板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鬼一手撞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现在的局面,曾浩文将人带到手术台上,用缓解的喷雾将张千语换了回来。
  在简席迎看来自己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工夫,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无措地转动着眼珠,实际上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他醒了,我都说了能救他。”
  曾浩文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时不时看向张千语的腿,也不清楚断肢做了什么,他双腿突然就再也不能活动,明明一点伤口都没有,却像是突然间就瘫了。
  这个地方除了张千语,就再没有活人,一些灵异不过是小白鼠身上的。
  人死了因果也不会无端消失,曾经他想劝说它们加入自己,可被仇恨沾满的腐烂大脑容不下任何东西。
  它们成了没有神智的野鬼,在这栋建筑里久久徘徊不去。
  它们对活人的气息反应强烈,当所恨所爱的人死了,它们的记忆随之变得混淆,灵异的本能迫使它们扫除一切活人气息。
  曾浩文曾经觉得它们还是有点用的,虽然不能乖乖听话但是偶尔还能威慑想要闯进来的人。
  但是现在他有些后悔,这些野鬼欺软怕硬,不敢凑近路谈身边倒是常常围在张千语身边,腐朽恶心的身体像是蛆虫,时间久了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当真身处恶狱。
  这两天他想带着张千语偷偷离开,但他打不过路谈,明明只有一截手却跟它们全不一样。
  然后到了今天,他注意到这个断肢在找东西,他这里除了冰冷的器械,只有泡在容器里的标本,而残缺不全的断肢会找什么好像不用多说。
  曾浩文想过将它身体部位找出来,再次威胁,结果张千语的腿先废了,没有任何缘故的不能动弹,他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千语爬来爬去解决生理需求的画面,他可不想错过,就是那些灵异有点烦人,总是遮挡他看戏的视线,他只能时不时赶一赶。
  路谈没有说话,他感受到席迎散发出来不安的气息,血线离开曾浩文身上,来到床边。
  这两天时间他在地下找到了自己的身体部位,那条胳膊从肩胛骨被扯断,泡在福尔马林里,状态很好,他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
  现在他看着已经睁眼的席迎,不安的情绪像是传染到他了。
  席迎为什么不说话?
  身体还难受吗?
  他在想什么?
  【席迎】
  路谈的那根手臂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但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简席迎身上,欲望压过本能。他爬动着手指落在他的动脉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即使简席迎已经苏醒了依旧如此,他想要更多触碰却怕弄脏了席迎。
  他前两天牵制曾浩文,皮肤上又被灰尘污渍弄脏了。
  这次没人帮他清理。
  “我说,能不能先给我松松,你也不能给人喂水凑过去有什么用。”
  得亏曾浩文现在不是人,不然非急得满嘴燎泡,说话不免夹枪带棒。
  要说他真的是最落魄的灵异,别人自因果中出现自带恐怖色彩,恐惧,害怕,惊慌,不断滋长着灵异的力量。偏偏他出现在张千语身边时,这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就算看见了也跟平日一样,一如既往地无视。
  让鬼气得只想半夜将他脑袋咬下来,怎么能无情成这副模样,将人杀了还毫无忏悔,冷着那张脸叫人恨得慌。但他终究也只是占了人的身体,叫他意识深处挣扎不得。
  路谈没搭理曾浩文的嘲讽,注意到简席迎干裂的唇瓣,才将他松开了一些,血线一拉曾浩文如同被摆布的玩偶轻易被拽了过去,他颇为怨恨地瞪视了张千语一眼,但那人根本不看他。
  他总是如此,明明就连空中的飞虫都会惹得这人多看两眼。
  “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曾浩文妒恨着,从一旁台子上拿过水杯,用棉签一点点沾湿简席迎的唇瓣。这活儿原先是张千语在干,如今归他干,瞧着台上直直看向他的人,曾浩文满腹牢骚。
  以前躺在这上面的人从来都是怕得疼得哭天抢地,第一次有人安然躺在上面,还得他来伺候。
  金贵得很。
  简席迎视线里突然冒出一颗变色的脑袋,他盯着看了许久,久到唇瓣润湿水珠从唇缝滴到嘴里,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被张千语迷晕了,但是这个人是谁,没见过。
  他躺在铁床上,手臂输着葡萄糖,一切感知能力像是隔着厚厚一层雾,飘到他面前时只剩下隔着衣服挠痒的不痛快。
  简席迎后知后觉自己病倒了,曾经见鬼时都没有挎的身体,现在只能躺在陌生地方,看着那片沉闷的水泥顶。
  路谈呢?
  眼睛在周围找了一圈,视线中就多了两根熟悉的青白手指,他定定看了几秒,心底的不安这才散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席迎不怕】
  简席迎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但想来应该是很糟,他脑子沉重得像是灌了两斤水泥,根本转不动,这一会儿时间就有些累了,轻轻呼出一口气,没看多久闭眼又睡了过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睁眼,之前也曾忽然掀起眼皮,眼珠转动两下,但怎么唤都没有反应,只是身体无意识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
  他依旧没恢复好,曾浩文用的剂量太多,歇了两天才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曾浩文在目睹张千语突然双腿无力瘫倒在地时,还担心过要是床上的人再也醒不来怎么办。
  好在这人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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