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是现在对面的露台空空如也,只有几个空花盆摆放着,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
  甚至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太迷糊还是怎么,半夜时简席迎总会听见一声声低泣,透过一层层墙砖幽幽传入耳中。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简席迎在梦中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床上乱糟糟一片,整个人无法动弹,只能忍受黑暗中看不见的手在身体上触碰。
  知觉随着寒冷渐渐沉没,他虚虚睁着眼睫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思绪混沌中远方响起女人幽怨的哭声。
  刚开始似乎还隔了很远,渐渐随着身体的知觉完全消失,哭声在耳边响起。
  简席迎慌乱转动着眼珠,手脚无力,意念不断狂哮着危险,但身体和意识分离似是砧板上的鱼根本无法逃离。
  原本触碰抚摸的手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女人的泣音在回响。
  窗外突然啪地一声脆响将简席迎惊醒,他睁开眼,眼珠嘀嘀咕咕转个不停,身体发麻无法行动,只有桌面上的夜光摆件发出的光提醒着自己不在梦中。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简席迎一手向后撑着,上半身向后倾倒露出凸出的喉结和睡衣领中露出的皮肉,昏沉的光线中一双黑手印嵌合在脖颈上,一层单薄的黑气浮现其上。
  黑色的线条向上,从脖颈,唇瓣,歪斜着连到了左眼眼尾,原本俊美的脸因此多了几分邪气。
  只是此刻简席迎对于身体面部的变化一无所知,只扬着脑袋冲着天花板发呆,梦中那股身躯里的阴寒似乎还在血管里流窜,像只没礼貌的老鼠东躲西藏,最后让人透心凉。
  好一阵身体本能的战栗才结束,简席迎呼出一口浊气下床往露台走去,天空连月亮也没有,只有无穷的黑,远处的别墅房间亮着模糊的光。
  寂静的夜晚,没有一丝风。
  他原本是想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结果站在黑暗中反而让人愈来愈烦躁,简席迎手指摩挲着睡衣边缘,嘴里一阵泛苦。
  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简席迎靠在围栏上漫不经心想着,小区里没有任何声音,黑暗吞噬了一切。
  一直到脚有些发麻,他正转身准备回屋,对面的别墅突然亮起了光,巨大的光束打过来将简席迎罩在其中。
  物理锁定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睛,回头瞬间刺眼的光芒又再次消失一切归于黑暗,只剩下简席迎的瞳孔因巨大的刺激颤缩着。
  “刚刚对面开灯了吧,还是我又撞鬼了?”
  简席迎背对着阳台,侧着脸捂着眼睛缓过眼前一阵阵白色光晕,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脚步声,随后是物品被拿起的声响,最后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对面许久没有打理的空花盆此刻正有人在浇水……
  如果是正常人一般可能都是直接回房间了,还好简席迎也是正常人,他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跨过门,将阳台门反锁拉上窗帘。
  对面的浇水声没有停顿,依旧不徐不疾进行着,仿佛在大半夜浇空花盆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简席迎没有好奇心,那之后再没有在半夜惊醒后去阳台吹风。
  只是噩梦中女人的哭泣越来越大声,他面颊连着脖颈的印记也变得越来越深,黑红一片缀在锁骨上狠戾又粗鲁,企图扼住简席迎所有生机。
  第12章
  “这是这周第几个人了?”
  “4。”简知节站在办公桌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报表,说起这个数字时眉头不自觉皱起。
  偌大的办公楼,一层的保安以外已经看不见几个人,空旷的办公区域都是黑着的屏幕和乱糟糟的桌面,几个保洁阿姨正戴着口罩打扫卫生,除此之外只有简冠清父子两人。
  早在分公司吴经理出事之前,总公司就已经有类似的案例,出事的原因不同,相同的是医院或停尸间里再不会醒来的人。
  在昨天公司又有职员跳楼后,简冠清直接给底下的人放了假,如今人心惶惶那些人早没了工作的心思。
  简冠清站在原地窗前,下面是热闹非凡的车道,步行街,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简知节看着业务报表惨淡的数据,轻轻放在桌面,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就是社会新闻版面对于车祸的播报,“听那边的意思,到现在根本找不到凶手,不是自杀就是意外。”
  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莫名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站在窗前的人一时之间没有作声,现在社会危机已经从经济转变为生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何时出现。
  “海外的业务已经走上正轨,过两天让他们先去那边避避。”简冠清口中的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简知节微微点头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办公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
  许蓉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最近的热播剧,热闹的声音在别墅里响起,可唯一的观众却在走神。
  丸子睡在阳光房的摇椅上,椅子随着猫咪的翻身轻轻晃动着,厨房里亮着灯,时不时可以看见影子一闪而过,可即使如此家里的一切都静谧得过分。
  电视上的主人公突然发出惊恐的泣音,一声脆响的巴掌声响起,许蓉随着颤抖了一下身子视线聚焦在画面上,里面的角色被扇倒在地,嘴角磕破流出一点血色,呜咽着控诉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
  电视里软弱的话语在客厅回荡,许蓉移开视线,手指动了一下将腿上盖着的摊子褶皱抚平,整个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你会遭报应的,许蓉,我永远诅咒你!”
  脑海中的声音和电视角色的控诉混在一起,交错着攻击许蓉的神经,她神色淡淡地靠在软枕着,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在嘲讽,“输的人总是这般丑样子。”
  她其实撒谎了,许蓉确实整天做噩梦,但最后都会变成另一个早已经死去的女人。
  原本只是在噩梦里折磨,渐渐声音从梦来到现实,无时无刻不在对她进行控诉,凄厉的嘶吼总是吵得她再也睡不着觉。
  现在似乎更糟了一点,卫生间前脚才关上的水龙头后一秒又会突然打开哗啦啦流水,桌面上的物件无缘无故掉落,身体突然出现的伤口,有时四周声音像进入黑洞一样传不进耳朵。
  一切都在告诉许蓉那个女人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可能此刻就趴在自己身后念叨着自己的诅咒。
  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注意力集中到电视画面上,面色平静如常。
  “妈,用过晚饭没有?”
  简席迎跑去问余衍神婆的事儿,吃过晚饭才回来,他看向餐桌上摆着的饭,已经不再冒热气,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许蓉身前的桌面上,凑到女人面前握住她的手,二十多度的天触碰到的肌肤却是冰冷的。
  “吓我一跳,我在看电视呢。”许蓉平和的表情猛然破碎,瞳孔猛地颤缩,快速抽回手。
  她下意识朝后靠去,与简席迎拉开一点距离才又笑开,仿佛刚刚那一点小举动只是错觉。在看向桌上的花束时笑着说:“怎么还买这种哄女孩子的东西回来?”
  “嗯,你不喜欢吗?我记得许女士可是最喜欢花的。”
  “喜欢,我去找个花瓶插起来。”许蓉宠溺地拍了拍简席迎想要夺回去的手,丝毫不管大脑里尖啸的声音,有条不紊走到一边将花瓶装满水,拿起剪刀剪去花枝。
  “小宝,以后晚上不要随便出房门,最近家里进老鼠了。”
  许蓉处理好转过身堪称温柔地说着,简席迎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漫不经心点头。
  “余衍那孩子最近怎么样,好久没看见了。”
  “他啊好得很,能吃能喝。”简席迎看着手机,手机页面是余衍给他发了神婆的行程。
  神婆在来漳市途中遇到其他事情,再次耽搁,甚至为了应付余衍还写了个什么日期安排表,从云和到漳市,中间起码还隔着三个城市。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神婆生意都这么红火。
  刚关上屏幕才发现手机倒影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的身影。
  一缕冰凉的发丝凑巧掉落扫到简席迎的脖颈,像一条蛛丝。
  他猛地回头,许蓉正站在身后,微弯着腰,嘴角勾出一丝弧度似是在笑,那双漆黑的眼正注视着自己。
  “妈……妈你怎么都不出声啊。”声音一出,身后的呼吸声响起,温热的气息吹在皮肤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抠挠。
  他后侧过身子看向依旧弯着腰的许蓉,两人四目相对,诡异的气氛缓缓延展却又消失在许蓉一声小宝中。
  “小宝,蛋糕先放冰箱吧,晚上早点睡。”许蓉语气一如从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上楼了。
  简席迎紧紧攥着手机,等许蓉进了房间看不见身影才惊觉自己手心已经出了汗。
  有那么一瞬间许蓉给他的感觉格外陌生,周围的空气迅速降温,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他看着电视上依旧不断播放着的画面,拿起遥控器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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