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齐余元注意到他讶异的表情,忙站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嚯地发出惊叹,“他这是被非法抽脂了吗,看着倒是比之前舒服很多。”
简席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齐余元的想法总是格外与众不同,不过这说法确实比群里那些人说他养小鬼被反噬要正常一点。
“你还记得他之前什么样?”
“过年的时候他不是还来拜过年吗,像打了气的轮胎一样。”
……
简席迎忽略了他奇怪的比喻,只约好明天一起去探望病患后,将人赶了出去,他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忙,书房里的那堆手模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冯阿姨从楼上下来时抱着一箱子手模“尸体”,“怎么没留那孩子吃完饭再走。”
“甜点都吃撑了,哪还有肚子吃饭。”
冯阿姨看向桌面上的空盘子,笑着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些得意,目光移到箱子里的碎片,她斟酌着最后没多说什么只转身去厨房做饭,将空间留给简席迎。
随着人一个个离开这片空间,寂静重新降临,简席迎走上前捏起一片碎片,冰冷的触感、不再完美的形态让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这些可是他断断续续收藏了十年的珍品,每一件作品上的纹理走向、肤色深浅他都铭记于心。
破损的宝贝现在变成一堆垃圾,简席迎的眸光越来越冷,希望佛祖能尽快超度吧,让它好好忏悔自己犯下的罪。
第二天。
简席迎开着导航先去了医院,到的第一时间他没直接进去,举起手机将医院的名称清晰拍了下来,照片在相册待了还不到一秒就同步发给了简知节,软件页面没有回复,但他知道他哥一定已经看到了。
他姿态轻松地往旁边走了两步,一直到树荫下哼着曲子给齐余元发消息说自己在门口等他。
他可不会自己一个人上去,谁知道病房里会不会有家属或者公司同事,一想到要应付那些人就头疼。
齐余元给他回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半路了,简席迎收起手机靠在一旁柱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指间夹着一根准备点火的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片段,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简席迎不耐地啧了一下,在背后的嘈杂声中重重按了下去,随着一声闷响,烟头被点燃了,他瞧着那簇猩红的火光终于露出这几天唯一的笑容。
齐余元没耽搁太久,很快两人碰面朝里面走去,随之扑面的是属于医院的厚重消毒水味儿,市中心医院里面的病人人来人往,简席迎拿着手机眯着眼盯着手机里模糊的照片,好半晌才分清那几个狗爬字写的是603。
“哥,你来没带点什么礼品吗?”齐余元瞧着他空落落的双手,真诚发问。
四周不少来看望病人的手里不是提拎着一袋水果就是什么补品,只有简席迎穿着一身休闲服装,不像来探病,更像是要去春游一样。
简席迎收起手机,扭过头看向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灿然一笑,“这不是有你吗,走吧,我下午还约了人打球。”
齐余元嘴角略微抽搐,算是认了这茬,该他多嘴一问。
电梯里面,人三三两两站着,正中间是个坐轮椅的男人,一条腿打了石膏,空间封闭的那刻,药味冲破石膏直冲鼻腔。
简席迎对气味比较敏感,目光在那条腿上一晃而过,脚步微移与人拉开距离。
医院的电梯有些老旧,电梯门关闭时有些卡顿,上升中不可避免地有些晃荡。
灰白色的电梯顶端因为常年没有使用内部漆层已经有些剥落,在空气中呈现出霉菌般的枯黄。
连带着角落的灰都弥漫出刺骨苦涩的药味儿。
封闭环境内,灯光随着电梯微微晃动光线偏移,在那一瞬间简席迎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静静站立在同一处空间内。
像是一团黑色线条堆出来的形状,随着光线忽明忽暗,其他人沉默着,没有一人注意到异常。
意识到这点简席迎的左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了两下,睫毛扇动间视线移到齐余元身上,那人拿着手机正在玩单机小游戏。
即使调低了音量,依旧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叮铃叮铃的欢快配乐声。
坐轮椅的男人低垂着脑袋,倦怠的脸上满是困意,双手搭在腿上毫无所觉。其他人也是一样,不是盯着电梯广告投放屏幕,就是拿着手机发消息,神色自然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到不合常理的冷,和摇摇晃晃总也到不了目标楼层的电梯……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随着黑影的出现难闻潮湿的药味里混上了血腥的腐臭,湿答答的散布在空气中。
简席迎轻轻晃了晃脑袋,胸腔被憋得有些难受,味道熏蒸着让他有些头晕,终于在他难受地想要呕吐时,电梯在四楼停住,又上了两个人,简席迎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脚底突然有一种黏糊糊的触感,他低下头扫了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电梯四个角落开始渗出黄色的浑浊液体,黏在鞋底动作中还能听见液体黏粘的声响。
他看着那不断向中间扩散的液体,步子又朝中间挪了两步。
这样一来简席迎就和影子的距离缩短了……
极低的温度将人整个笼罩住,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生物本能不断叫嚣着逃离。
简席迎低垂着脑袋看着侧边电梯内张贴的科普,双手贴在裤面手指止不住地摩挲。
他在紧张。
背后不断冒出汗水,丝丝缕缕的黑气飘逸着散到他面前,简席迎始终当没看见,心里不断默念着佛经。
额角的一滴汗顺着太阳穴流向下颌角,在即将滴落时,只听滴地一声电梯门在六楼打开了。
第9章
“哎,终于到了。”齐余元抬起头看着大开的电梯门感慨了一句,才扭过头视线中迅速飘过一道影子,他错愕地看着简席迎迈得飞快的身影,不禁喃喃道,“第一次看他这么积极。”
目光在门牌号上迅速扫过,简席迎站立在603病房外,一只手撑着墙壁缓了一口气。
逃离了难闻的气味和恐怖的黑影,身体依旧抖个不停,仿佛那股味道已经渗透进血管,冷意不断在四肢流窜着。
一直等到齐余元走过来,简席迎才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惊恐,推开病房的门。
“你脸色好差。”
齐余元瞧着他发白的唇,忍不住乱想,他已经虚到这种程度了吗。
病房里与外间尚且轻松的氛围截然不同。
简席迎在看向病床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床上的人,白色的被单盖在吴勇身上,几乎看不出那里正躺着一个活人。
露在空气中的脑袋枯瘦到恐怖的程度,眼窝凹陷,脸部颧骨突出,皮肤紧巴巴包裹着骨头,像是田地里被晒枯萎的玉米,干瘪,黄白。
甚至连身体呼吸的起伏都微乎其微。
还未走进去就已经闻见一股腥气,淡淡的混杂在消毒水中,不似海鲜的那种冲鼻就像是普通小水沟里,捞出一捧淤泥的味道。
简席迎侧过脑袋在齐余元走到身侧时无意识皱了一下鼻子。
余光里敞亮的病房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枯燥发卷的头发草草用发绳扎起,身上的衣物已经有些洗到泛黄,正一脸伤感地靠在旁边年轻的男人身上,看样子是吴勇的妻儿。
“打扰了,我们代表公司来看看吴经理的身体情况。”
简席迎在外人面前又恢复平日游走欢乐场的游刃有余,齐余元趁着他开场白提着东西交给了那个妇人。
“这怎么还带东西来,快坐快坐,去倒两杯水。”女人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男人,疲惫的脸上挤出笑,视线像掠过水面的鸟,瞟着简席迎的脸又迅速收回。
这间病房通风很好,看得见太阳,却照不见太阳,升腾着医院特有的阴冷,六月份的天气站在室内依旧会让人脚底生寒。
简席迎随后的话突然就沉进了胃里,床边的医疗器械发出滴滴的声响,男人点点头朝外走去。
“阿姨,医生那边怎么说的?”齐余元借着自己乖巧的长相凑过去。
“医生说他大脑求生意识微弱,可能要……”她说着抽泣了起来。
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到插满仪器的吴勇身上,原本的形象开始模糊融化又慢慢具象成病床上苍白瘦弱的病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弱,简席迎怎么看都觉得他面中飘着黑气,丝丝缕缕像是柳絮一般萦绕着。
看得时间过久,黑气凝聚成一股猛地向简席迎冲去,眨眼的速度,刺一般扎入眼睛。
他本能往后退了几步,速度太快,快到他还没感到恐惧一切就已经结束。
没有任何痛感,眼球艰涩转动中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阴冷,他猛地别过脑袋抬手捂住双眼,站在床前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倒苦水,齐余元被迫充当“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