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得不说,自己实在不喜欢她这时也拥有明亮皎洁的眼睛。
  怎么就能不分场合地抽离情绪呢,还总是干脆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上沾着一抹水色。
  “嗯?”
  无法轻易消褪的情/欲之下,林之凇清冽的嗓音被侵蚀得有些低沉,带着一种好听的沙哑。
  华盈抓着他的手臂,断断续续:“澜夜……他在用入梦、找我……是之前说好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他用力撞了下狠的,痛得她一下就涌出了泪,突然加深的快感过于强烈而滚烫,如一串鸣啸的烟花在身体里攀升爆裂。
  华盈后知后觉地放弃了解释,下意识咬着唇,不敢松口,否则会听见狼狈失态的尖叫,混沌不清的喘息。
  就算在他贪婪又暴烈的对待下变得瘫软迷失,她也只会紧紧地抱住他,不会喊停。
  林之凇方才失去的耐性因为她此刻的纵容与配合,又全都回来了,在她身上留下带着笑意的喘息。
  似命令,似蛊惑:
  “别忍着,叫出来。”
  。
  月与雪色都皎洁,穿过屋顶上空唯一的那扇天窗,落在地上,像一地水流。
  澜夜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片光照之地,身前摆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
  那张精致的脸庞终于被添上了灵动的五官,双手负在身后藏着一袋栀子糖,朝他笑。
  入梦却突然被人掐断了。
  澜夜微微笑着的眼睛变了弧度,拉出锋利冷酷的线条,如暴雨前的预警。
  浮雪之巅事端频发,华盈回来了,隐隐有接管北荒之势。
  上位者的心思瞬息万变,古怪莫测,澜夜已经不确定她本人与最初谈的条件是不是与还与之前一样。
  入梦断了,在他看来,是华盈不再认为他有利用价值的意思,所以她之前诚意十足的等待全部作废。
  漆黑的时间一点点流走,小巧的刻刀在澜夜指尖转了无数圈。
  他盯着冰寒的刀光,觉得还是得吸取教训,不要随便相信一个江家人的好。
  澜夜起身把木雕放在桌上,往外走。
  门一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雪夜里走过来,温柔娴静,却散发着一种不可轻视的力量感,压得他不自觉往屋子里退了一步。
  华盈身上披着一件斗篷,粉白芍药一丛一丛的开在袍角,沾了白雪,有一种娇艳又坚韧的美。
  绒白的狐狸毛捂着她细长的脖子,宽大暖和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一双眼眸在阴影中明灿如月。
  她走到门口,看见了澜夜那一双冷漠空白的眼睛,近一百年的耿耿心结暴露无遗。
  他现在就要动手了。
  华盈不怀疑澜夜的实力,他如果想用入梦杀人,今晚的浮雪之巅,甚至琼英城,至少一半的人都会安静地死在梦里,无法被谁拯救。
  但不是所有人都该死的。
  华盈抬起手,迎面不由分说砍过来的一道刀影在她掌心之前,如同被击破的铜镜一样碎裂四散。
  她没有生气,平静地对澜夜说:“我们若要谈合作,是你放弃的更多,所以我觉得要亲自来一趟,你才会放心。”
  澜夜一愣,方才那股任性发泄的怒意被人轻轻松松截断了一半。
  华盈带着肃然之色,让人从她的神情中读出几分货真价实的重视,却又不觉得被逼迫,她继续说道:“我一定要进千泉山的,所以你想要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澜夜眉梢处的冷漠融化了些,他转了一下刀,飞旋的刀光化作影子烙进他的虎口,只留下小小的一道疤。
  他慢吞吞地侧了下身,让开一条路:“二小姐进屋来说吧,我可不喜欢吹风淋雪。”
  屋里的灯被他还算热情地点燃了一盏,茶壶里咕噜噜煮起了热水,冒出一缕清淡的香气。
  屋子里干净整洁,东西很少,显得有些冷清。华盈端坐在竹椅上,等着他说话。
  “二小姐,你一定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连你也会一起杀了,毕竟被圣曜界害了的孩子有那么多,江家人就算全都死绝,也偿还不完这些人命。”澜夜认真洗着杯子,说话声在瓷器清脆的碰撞声里显得有些闷。
  有求于人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澜夜把情绪憋了半晌,才继续说,“那失传的六神兵之一,金焰雀,二小姐应该有听说过吧?我要这个。”
  金焰雀是一枚玉佩,也有构造梦境的作用,与入梦最大的区别是,金焰雀的拥有者可以在梦里任意搭建一个世界,掌握梦里一切的起源与走向。
  它早已失传,用惩天之体的力量具象一个,怎么算都比找到它来得容易。
  华盈没太明白他要金焰雀做什么。
  但她爽快答应,起身准备现在就去千泉山:“好。这件事了结之后,你就离开浮雪之巅吧,想去哪都行。”
  澜夜露出意外的神色,圆亮的眼瞳微眯起时,显得锋利又警惕,脑瓜子快速转了一圈,又觉得华盈的确不是过河拆桥不给人留后路的人。
  但他拒绝了:“我需要帮北荒守两百年千泉山,这是他与江如晔定下的命契,我自己改不了,其实也不想改。”
  “为什么?”华盈扭头投来一道不理解的眼神,她原本还想说,解一个命契对她而言不是难事。
  澜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因为我
  也是这些日子才想明白啊,琼英城是虚境与实境的连接点,所以离开了琼英城我就不会做梦了。”
  他说完便听见自己笑了声,以前他还以为自己被困在琼英城,是被留在了梦里。
  当年做实验的地方就在琼英城,有一种物质至今还弥漫在琼英城的空气中,像一根风筝线,牵着他的回忆。
  但他不想追究它是什么、该怎么破解了。
  华盈目光扫过桌上那只木雕,总算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用金焰雀,自囚于一个完全可控的梦。
  华盈张了张嘴,咽下了一些话,只说:“你带上它一起走,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澜夜绕过她,先一步踏出了房门,孤零零的背影在雪夜里像一棵固执等待幼芽新发的枯树。
  “二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是假的,可陪我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的确是她。”
  梦里才是与她相见的地方。
  。
  悬浮于空中的圆球形建筑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从外看,像坠落的月亮。
  巨型的穹顶由特殊的透明材料构成,日升月落流转在这座建筑物的内部,亘古不变,今日如昔年。
  穿着白衣短裙的女孩行走在这栋大楼长长的楼道间,沐浴于今夜的星辉月影下。
  她皮肤白,鹅蛋脸,马尾扎得高高的,浑身透着一股清爽又蓬勃的生命力。
  只不过因为初来乍到,见到什么都露出几分谨慎与好奇,一路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直到来到一扇半掩的门前,她才把脸上的青涩纯真伪装为成熟可靠,敲了敲门,轻轻推开。
  “组长,监视衍神大陆的工作屏已经修补好了,二队替补的组员全部报道完毕。”
  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翻书的男人推了一下银丝眼镜,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穿过他的头发,在发隙间晕开几缕偏红的金色。
  他扭头看过来,带着几分锐气的线条勾勒出流畅的五官轮廓,一身不可动摇的果敢与坚毅,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讲话时却温文尔雅,毫无架子:“好,按照我们的计划,准备把棋子唤醒吧。”
  “不用再找那个npc了吗?”女孩惊奇地问道,毕竟从她入职异研组以来,最大的感受就是那个npc不仅重要,也很危险,要把它时刻放在监视之下,才能避免再发生一次类似工作屏幕被它打碎的事情。
  秦山却说:“不用了,我们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它影响不了大局。”
  女孩又说:“真是奇怪,一个npc竟然能拥有自我意识,行为屡屡偏离设定,还无法被删除,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说起这个npc,秦山既欣赏,又不以为然。
  华盈是在他的重视之下诞生的,各项数值的设定,都有他给出详细的批示。
  它拥有无可匹敌的强大,竟然可以跨过时空的距离,将人重伤。
  可它终究只是成串的代码堆砌出来的虚拟之物,若不接受作为一个npc的使命,被销毁是逃不过的结局。
  纠正变数,是异研组所有成员刻在骨子里的严谨。
  秦山谈吐优雅从容,让人觉得十足的可信,女孩听完便点点头,走之前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瞄了眼他手里的那本书。
  那本书已经泛黄,里里外外多处破损,纸张脆硬得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外面还套了一个黄褐色的档案袋。
  那种袋子的材质强度很高,坚韧耐水,是千年前的人类社会里常用作包装的一类纸张。
  在现在并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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