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更糟糕的是,灵力也被封锁了。
  她试了试,倒是有一丝灵力如漏网之鱼,孤独而飘渺游走在灵脉中,可它们过于微弱,全部积攒起来也没有冲破身上任何一道咒术的可能。
  华盈不知林之凇要做什么,咬牙瞪着他,总是温婉含笑的眼眸里跳动着熊熊怒火。
  林之凇却没回应她任何一个眼神。
  他已太久没让华盈见过如此疏离而陌生的神色,抱着她朝面前的牌位缓缓俯身,扬高的声音冰冷无情,不容人反抗。
  “一拜天地。”
  华盈愣了下,觉得他疯了。
  “二拜先祖。”
  林之凇再度抱着她弯腰一拜,让她被笼罩在一个冷硬的胸膛下,脸上好似落满了寒冬腊月里夹杂着冰渣的风。
  “夫妻对拜。”
  林之凇强势到不容人置喙的嗓音落地,终于肯缓缓垂眸看她一眼,那种与她蓄满同种怒意的目光里,还流动着隐隐作祟的不甘与报复,让人不寒而栗。
  是他喜欢带刺的红花,就偏要摘下一朵把玩一番,被刺得遍体鳞伤也必须达成目的,不允许它脱离掌控。
  华盈不知是被他冷得刺骨的眸光注视,还是因为盛怒的缘故,浑身微微颤抖。
  她少有彻底失态的时候,瞪着眼睛对他低头靠近的动作发出充满警告,像是受伤之时变得异常敏锐的狼,对任何靠近的威胁都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
  林之凇视若无睹,冰冷的唇落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冰凉的吻。
  礼成。
  他抱着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穿过一道道屏风,把人往床上一扔。
  华盈身上的束缚咒同时被他解开了,嗓音也被允许恢复了,她快速爬起身,一巴掌甩向林之凇的脸,却被他死死地攥住了手腕,再度摁回床榻上。
  臂弯上绣金描凤的披帛被林之凇随手扯了下来,捆住她的手腕,打了个死结,压向她的头顶。
  她的体术力量本就不如林之凇,灵力也被困灵咒封了,像是一条被冲上河滩后徒劳挣扎的鱼。
  “你疯了?”华盈抬膝朝着欺身压来的林之凇踹去。
  林之凇顺势抓住她的脚踝,就着这股力道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拽,隔着薄薄的衣料和她的胸膛紧密相贴,清晰有力的心跳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烫得华盈浑身不自觉蜷缩起来。
  满室烛光与衣上的艳红交辉映照在林之凇的脸上,好似染血的凌厉威严。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将她完全占为己有。
  他与她靠得如此近,距离亲密无间,华盈清晰感受到林之凇加快的心跳,却是源自于对她汹涌的怨恨。
  华盈厌恶地瞪着林之凇,沉重的呼吸如近日的心情一样起起伏伏。
  几天前还对他笑语吟吟的人,此刻却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林之凇无法接受,质问倾泻而出:“华盈,你当我是什么人,说断就断?灵血我不要了,天地之主我也不争了,为什么不信我的解释?你为什么还要逃!”
  华盈嘴唇冷冷一扯:“虚情假意,你还害得我不够惨吗?”
  林之凇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喉咙里逸出干涩而自嘲的笑:“所以是我在以虚情假意容忍你今日的背叛?”
  他见华盈厌恶地偏脸不答,掐着她的下颌,掰过她的脸,要倾身去咬她的唇。
  那么重的力道,带着明显的发泄之感。
  灼热的呼吸来到华盈唇边。
  这一次没有让人萌生渴求的心动缱绻,没有让她打消最后一丝犹豫的温柔诱惑,他的气息攻击性极强,是轰然降下的风暴,想压着她,逼迫她承受攻势凶猛的报复。
  华盈试图用被捆住的双手去推阻他的靠近,只是徒劳。她闭上眼,屈辱地别过脸去。
  意料之中的这一个如惩罚般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良久,华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从天而降的一滴水冰了一下。
  令人难熬的安静竟然以一滴泪结束。
  华盈诧异地睁开眼,看见林之凇双眼湿润通红。
  火光跃动,照不暖他的眸色。
  “再想想。”
  他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讥讽的语气死守着最后的骄傲,只是不难从僵硬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卑微。
  “我这里,没有你想利用的了吗?”
  空气陷入死寂。
  半晌,华盈忍着骤然浮现的一丝触动,用心中的怒气回敬他刚才的失控疯狂:“事已至此,林之凇,你竟然天真到以为假装深情就可以挽回,还是说,你认为我依旧愚蠢,任你再骗一次,再将自己的性命安危交付到外人手里?青要山少主随口就来的深情太廉价了,而我的喜欢,你现在不配。”
  林之凇盯了她良久,冷倦而厌烦地甩开手,转身离去。
  “那你这辈子哪也别去,什么都不必做,就恨我好了。”
  。
  苍云息盔甲未卸,回明玉月境的路上恰好遇到眉间阴郁的林之凇。
  “瞧瞧你这德行,又被谁气得半死不活了?该不会成亲第二天就吵架了吧。”苍云息在挚友面前没个正经样,笑眯眯地上前搂住了林之凇的肩。
  他这些天都在晋州军营里,今日回来,直接让人开了传送阵送到山下,还不知道山里发生的事。
  林之凇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苍云息的兴奋劲还没过,也不管他的脾气从哪来,全当是从雷泽出来之后的后遗症,继续说道:“这两日可是双喜临门啊,你娶了妻,我打了胜仗,这消息我第一个给你带回来,算不算大礼?那三城之二都被拿了下来,可算给我解气了。”
  林之凇对这场胜利毫不意外。
  晋州三城,青要山看中已久,上至城主府守军,下至士农工商,都被他们的人渗透了不少。
  这些世家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没少在暗地里下功夫,布局筹谋横跨上百年,谁都算不得完完全全的光明磊落。
  他瞥了眼意气风发的苍云息,脑子里重复回想着华盈眼中浓烈的恨,百感交集,道:“多谢。”
  苍云息从一个怒气未消的人口中听到一声道谢,瞬间觉得无比惊悚。
  他松开手,迟疑了一下,怕问出什么晦气的话题,却又没办法不关心,低声道:“婚宴上,北荒的人来闹事了?”
  林之凇说:“华盈逃婚了。”
  完蛋了。苍云息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后颈窜起一阵凉意。
  他们的说话声被一群相约来找林之凇的人听见了,不等苍云息问个明白,一群人涌了过来,齐刷刷跪倒在林之凇面前。
  “少主,北荒二小姐罪无可恕,请您立刻将下令捉拿她回山,押入狱中,以抚诸神之怒!”
  “北荒处心积虑要置我青要山于死地,派了个二小姐贼喊捉贼,差点酿成大祸,竟然还闹出逃婚这种荒唐事,这到底置我们青要山的脸面于何地呐,如今全天下都在看笑话!少主,您怎能咽下这口气!此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
  “少主!请您下令,让咱们的人攻上浮雪之巅,叫江如晔那个老匹夫人头落地!”
  “少主,如今又传出有灵蕴即将问世的动静,各家都会竭尽全力去争抢,还请您收回之前的那番承诺,别为了不值之人毁了大好前程,耽误青要山大计。”
  苍云息捂着额头,消化了一下耳边闹哄哄的信息,艰难地想,他那一仗是打赢了,可回来发现天都塌了。
  林之凇脸色并不好看:“诸位,崇阿军已有武梦的下落,等把人抓回来,一切水落石出,该杀的,该向青要山还债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长老们听出了他的袒护之意,摇头长叹:“少主,华盈将您与青要山欺辱至此,让天下人都对您议论纷纷,您怎能还信她。”
  林之凇凛然无声。
  他其实恨她恨得要死。
  恨她冷心冷情,辜负他时毫无愧疚。
  他恨得发疯,却又一次次设身处地替她找好借口,闯碧璇殿毁天册台是为了泄愤,纸傀一事是巧合与诬陷。
  扪心自问,若是把华盈换作别人,他不会这么冷静,宁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但如果那件事就是她做的呢?
  更严重些,北荒怎么会知道雷泽的秘密?是她误打误撞,或者进了青要山之后有意探听,还是……
  林之凇不得不往深处想,也将这些问题在心底反复问了自己无数遍,却只给出了自己一个答案。
  只要她开口否则自己与这些事有关,他就会信。
  或者她为自己辩解一句,他就可以相信一切都是因为夺心蛊的缘故,她身不由己。
  “都散了,我心中有数。”林之凇最终丢下一句话,孤身进了屋子,一阵强劲的气劲自屋子中心往外猛推而出,将门外那些人全都撵走了。
  林之凇后背抵着书架,闭着眼微微仰颈,无声站着。
  眼前重现着从天而降的那股无形之力带来的恐怖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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