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华盈知道用什么话题能跟她聊下去了,用疑惑的口吻道:“原来是误会啊?我还以为你们青要山上下都很怕他,对他的臣服来源于畏惧。”
武梦眉头一皱,本要往外走的脚步又折回来,来到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大有一番要好好跟她理论的气势:“我们少主年轻有为,无论是在林家,还是二十七氏族,还有青要山其他州城的百姓,对他的认可和尊重都是发自肺腑的,哪怕其他十人不死,青要山继任者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们来抢。”
华盈露出惊叹的神色:“这么说来,他为青要山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情。”
武梦张了张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倒回去筛选了一遍,手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捧着脸,徐徐说道:“他对青要山的百姓都很在意,为了保护所有人,默默承受了许多痛苦,这一点还不够让人臣服于他吗?”
华盈点点头:“所以他身上那些伤也是为了保护青要山来的?”
“才不是。”武梦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林之凇身上那些被雷击之后的伤疤,当即就遮掩了过去。
她说完,又缓缓地反应了一下,突然激动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伤?你还见过了?”
华盈说:“这有什么,你不是也见过?”
武梦急声反驳道:“这不一样,我是医者,治病救人免不了碰到别人的身子,我做这些既非出于私欲,也非罔顾礼数,可你、可你一个千金小姐......”
她话没说完,听见华盈平静地说道:“可我是他未婚妻。”
武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双手放回膝上,有些局促地绷直了身子,眼神闪躲开:“二小姐,你可能误会了,在我眼里,少主只是我需要唯命是从的少主,除此之外,不敢多想其他。”
华盈语气很淡:“若是不敢多想,为何要说人是你从真妄海救上来的?”
武梦的眼睫快速地上下颤动:“我......”
华盈看着她:“林之凇的确是很厉害的人,人也长得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呢。你们武家在青要山的地位无可替代,你是武家翘楚,更是拥有远超别人的地位和前程,你若真喜欢他,是有机会的。”
她的手指在石桌上随意画了几笔,一道咒纹自指尖浮现。
“这是让你被我暂时控制半刻钟并且说几句真话的咒术,你若肯配合,我便答应不会对你的心思和行为做出任何妨碍。”华盈想起林之凇父亲成群的妻妾,想到那些世家大族里一辈辈人一脉相承的臭习惯,没什么表情,“若是不愿意,不如看看他受不受得了被骗。”
武梦立刻站了起来,气恼又脸红地指着她:“你!你怎么用这种事来威胁我?二小姐,我原本以为你是坦荡磊落的人,可你居然拿少主来做交易!你果然根本就不喜欢少主,答应这桩婚事就是有所企图对不对?否则你有话为什么不能直接问我,却要用咒术?二小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华盈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连串的质问与指责。
本来就不喜欢。
本来全都是假的。
青要山都把她当成傻子,光明正大地要把她引入囚笼之中,负责研究如何剥离灵血的人一定从林之凇带着沧州那滴血回青要山起,就忙得不可开支,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吧。
林之凇施加于她身上的反复无常,不就是在用他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心、相识以来的伙伴情谊与他真正渴求之物做对比取舍吗?
她还不是被舍去了。
她对谁都温柔客气好说话,这很容易在他的队伍里搏得好感,
让许多事情都变得顺利一些。
可是就仅仅是对方这种脆弱的、对谁都可以给出或者获得的好感,一旦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关头,是不足以与理智抗衡的。
华盈一直清楚。
怎么会期待一个外人不顾利益得失而选择她。
华盈心里突然觉得烦得很。
她摆摆手,示意武梦快走,自己也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回去吧。”
然而武梦咬了咬下唇,站着没动。
“你想问什么?”她犹豫的声音传来。
华盈侧身看向她,指尖凝出一道誓咒:“不会损害林之凇与青要山的利益,也不涉及你们的秘密,只是我想知道的一件私事,天下间只有你们医术卓绝的武家才有可能给得出答案。”
武梦听着她对着咒术立下的誓,抿了下唇,最终抓了桌上那道还没消失的咒纹。
莹光闪烁的咒纹没入武梦的掌心,她的瞳孔微微闪烁,随即眼神呆滞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恢复正常,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华盈抓紧时间,开门见山:“你能不能解夺心蛊?”
武梦愣愣地说:“应该可以,祖父教过我,但我还没有动手解过这种东西。”
华盈露出一丝喜色:“半刻钟够吗?”
武梦说:“够了。”
“能不能现在替我解蛊,或者。”她考虑了一下真言咒的时间限制,继续说,“把解蛊的办法告诉我。”
武梦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沉声说:“现在不可以,解夺心蛊需要在武家的药池里才能完成,药池是关键,可池水的配方是武家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华盈面色凝重了几分,青要山是不得不去了。
龙潭虎穴,还需一闯。
她垂眸思索间,武梦呆滞的目光突然动了动,微眯了一下眼。
第67章 别扭的关心
翌日,天光未明。
有脚步声靠近院子,惊动了设置在院子里的阵法。
华盈从阵法力量的波动中得到警告,慢慢转醒时,手指动了动,漂浮在屋子里的一根根灵丝快速收回她指尖。
她起身看向窗外,林之凇站在院子里,卓然如青松,一身玄衣几乎与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有一种覆没万物的深沉冷冽之感。
“二小姐快醒醒,晚了可就赶不上去飞雪滩抢灵蕴了。”苍云息走到她屋子门前叫她,敲门声有些急。
华盈应了一声,快速洗漱之后去开门,跟着他们往外走,揉了揉脑袋:“抱歉,我有些睡过头了,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伤还没好,总是睡得很沉。”
林之凇只是看了她一眼。
像他们这种心思重的人,越是受伤,越不敢真正放心大胆睡过去,谁知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乘虚而入。
华盈夜里定然在忙什么事,这件事需要她耐心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进行,或者本身特别消耗时间和精力,否则她不会耽误出发去飞雪滩的时间。
林之凇没有多问,只是边走边与她说:“陆逸君的灵脉就算已经大致愈合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敢再全力以赴,怕强势加重,彻底毁了灵脉。而江璧月被玄霜禁令打伤,至少半个月内都不敢运转灵力,否则必死无疑。我们这次抢灵蕴应该比上次更容易。”
华盈思索道:“不一定,江璧月若是来不了,或者困局未解,父亲那边一定会命令我负责把东西都带回北荒,但我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与此有关的任何传令。”
她心里浮现出一丝遗憾,那晚借刀杀人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竟让江璧月给躲过去了。
苍云息纳闷道:“你们北荒莫非也藏了医术卓绝的高手,这么快就能把一个被玄霜禁令打伤的人治好?”
华盈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但我父亲或许能找到别的什么办法,江璧月被他视若珍宝,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受伤而错失灵蕴。”
她不由得把江如晔第二次去千泉山与这件事联系起来,他总不会在江璧月要死不活的时候做一些无用的事。
千泉山里究竟有什么呢?
林之凇说:“一个江璧月,来了就来了,只不过会麻烦些。”
他说完安静许久,状若无意:“上一次抢灵蕴,你就给自己添了麻烦,这次如果再光明正大与我一起,回北荒之后,你父亲与那群长老会把新账旧账找你一起算。”
华盈听出几分别扭的关心,愣了下,追着他下意识投来的目光,笑了笑:“放心吧,我想好怎么办了,所以这次我拿到手的灵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人抢走才行,那个人既不能是你,也不能与四家有什么利益往来或者过深的交集。”
林之凇见她已有准备,便点了点头,没再提自己提前设想好的计划。
苍云息还是觉得不对:“二小姐,就算你这次也把自己的关系给撇开了,但北荒不会治你两次办事不利的罪?听说你们北荒是强者为尊,一切声名地位都靠功绩去挣,接连两次空手而归,那些老东西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更别提他们向你投一个失望的目光过来,你在江家争取到的支持可就毁了。”
他曾经对此深有体会,仅仅想起家中那些老头责备的语气、摇头失望的神态和逐渐变得冷淡的眼神,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会陷入被放弃了的恐慌中。